宗祠外,火把的光在渐浓的暮色中摇曳,将人影拉扯得狰狞。
高顺站在陷阵营最前列,重甲在火光下泛着冷硬的铁灰。他左手持一面蒙皮铁盾,右手倒提一柄刃长三尺的环首直刀——这是将作监新制的“百炼斩马刀”的改良版,刀身略短却更厚,适于巷战劈砍。面甲之下,他的目光如古井,只盯着三十步外那扇紧闭的包铁木门。
门内,火光已透过窗纸映出橘红的影子,张邈癫狂的嘶吼隐约可闻:“点火!都点起来!让曹操看看,我钜鹿张氏的风骨!”
“校尉,门内有浓烟冒出!”身侧队率低喝。
高顺未答,只微微侧头。
他身后,八百陷阵营锐卒肃立无声。人人披挂整齐制式的筒袖铠,头戴顿项盔,手持刀盾或长戟,腰悬弩机。即便静立,也有一股凝如实质的杀气弥漫开来。这是曹操麾下最锋利的刀,是陈墨新式装备优先列装的精锐,更是高顺从并州边军旧部、黄巾降卒中百里挑一,以严苛到不近人情的军法操练出的铁军。
“将军到!”
亲卫的唱喝声中,曹操在一队亲兵簇拥下大步而来。他已卸去华丽战袍,换上一身漆黑玄甲,外罩猩红内衬,腰间佩剑,手持马鞭。那张瘦削的面庞在火光下显得格外冷峻,细长的眼眸扫过宗祠,扫过高顺,扫过整支陷阵营。
“恭甲(高顺字),里面情形如何?”曹操径直问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高顺抱拳:“回将军,张邈挟族中死士约三四十人,据守宗祠正堂,已开始纵火。赵校尉的工兵正按‘窒息法’准备,但火若大起,恐难速效。”
曹操点点头,目光落在宗祠门楣上那块“诗礼传家”的匾额,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诗礼传家?传的是兼并土地之‘礼’,还是私蓄部曲之‘诗’?”他顿了顿,猛然提高声调,“高顺!”
“末将在!”
“本将军给你两个选择。”曹操转身,直面高顺与陷阵营,“其一,等工兵灭火,稳妥破门,或许能保祠内大部分建筑,但张邈可能自焚成功,且时间拖延,易生变数。其二——”
他马鞭陡然指向那扇冒烟的门:“你现在就带人,给我砸开这扇门,冲进去,在火势失控前拿下张邈,死活不论!选哪个?”
高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右手斩马刀“锵”一声顿地,甲叶铿锵:“陷阵营,为破敌而生,不为等待而生!末将选二!”
“好!”曹操眼中厉色一闪,“本将军亲自为你压阵!门破之后,我第一个进去!”
“将军不可!”高顺和周围几个军侯、司马几乎同时出声。主将亲冒矢石冲第一线,这是极大的冒险。
“有何不可?”曹操冷笑,“张邌一介冢中枯骨,临死纵火,就想阻我王师?今日我曹操便要让他知道,朝廷新政之剑,是何等锋利!高顺,执行!”
“诺!”高顺不再多言,转身面对陷阵营,声音如铁石相击,“将军有令:破门,擒杀张邈!盾阵在前,刀手次之,弩手掩护!三人一组,互相呼应,遇抵抗者,格杀勿论!”
“吼!”八百人齐声低喝,如闷雷滚过。
几乎同时,宗祠内传来张邈狂笑:“曹操!你可听见?火已燃起!我张氏列祖列宗牌位,今日便与你这国贼同焚!史笔如铁,必记你逼杀士族、焚毁宗祠之罪!哈哈哈……呃?!”
狂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剧烈的呛咳和惊呼。
“怎么回事?这烟……这烟怎地如此呛人?咳咳咳……”
“水!快泼水!不是,这烟遇水更甚!咳咳……眼睛睁不开了!”
门外,正指挥工兵们将大量生石灰粉用简易鼓风机通过窗户缝隙、门缝向祠内吹送的赵伍,听到里面动静,精神一振:“石灰遇火生热,遇水产气,烟尘窒喉刺目!快,加快速度!水袋准备,待我号令便向门内泼洒!”
祠内顿时乱作一团。张邈本欲点燃梁柱帷幔,制造一场焚祠大火,可石灰粉被吹入,遇火场高温和泼下的少量水,产生大量氢氧化钙粉尘和热浪,更是释放出刺鼻气体。不仅火势一时受阻,祠内众人也被呛得涕泪横流,呼吸困难,视线模糊。
“就是现在!”高顺暴喝,“撞门!”
十名陷阵营力士应声而出,两人一组,扛起早就备好的沉重撞木——那是截取坞堡门口被炮石砸断的梁木制成,前端包铁。
“一、二、撞!”
“轰!”
包铁木门剧烈震动,门楣上尘土簌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