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仿佛穿透了墙壁,望向长宗我部盛亲下榻的方向,“前一刻还誓言死生不复相见,下一刻便殷勤邀约共叙旧情……尾藤大人,你觉得,一个刚刚遭受了‘奇耻大辱’的年轻大名,会如此善变,如此……健忘么?”
基次怔住了,他之前的推断完全建立在“盛亲受辱”的逻辑上,此刻被松姬一点,顿时察觉出其中巨大的矛盾。
正则也挠了挠头:“这……或许是那小子想通了?毕竟俺当年前脚挨了太阁的骂,后脚还要笑嘻嘻的装猴子逗他开心。”
“天下不仅有你市松,还有明智光秀!”松姬轻轻重复了一遍,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她终于将目光转向正则,“左卫门大夫,一个男人,在被一个女子‘当众羞辱’之后,非但不怨不怒,反而立刻备下酒宴,曲意逢迎……您觉得,这合乎常理吗?”
她不等正则回答,便自问自答,声音陡然转冷,一字一顿:“除非,他根本不觉受辱。除非,他从那句话里,听出了别的、唯有他自己才懂的……弦外之音。”
弦外之音是什么,毕竟寻常人不可能每句话都把话说得那么仔细,自然根本想不明白。
正则却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后,才慵懒的靠在软垫上笑道:“嗨,俺看你们就是自己吓唬自己。真要说起来,晴也算是盛亲之母呢。长辈骂两句咋了?”
“错便在此处啊,主公!” 一直苦苦思索的尾藤基次,被正则那句无心之言点醒,脑中一直堵塞的关窍轰然打通!他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
“夫人!主公!在下愚钝!我们……我们都想错了方向!” 他的声音因自己的发现而颤抖,“关键在于《左传》此典的后半段!‘不及黄泉,无相见也’之后,郑庄公在颍考叔的谏言下,是 ‘阙地及泉,隧而相见’ 啊!”
“掘地至泉,于隧道中相见……” 基次重复着这关键的一句,脸色苍白地看向松姬,“夫人!这根本不是一句单纯的决绝之语!这在熟知典故的人听来,是一个……一个如何违背誓言、秘密相见的方法!”
这个解读如同惊雷,炸响在厢房之内。
基次的声音带着后怕的笃定:“盛亲殿下他……他根本不是觉得受辱!他是将您的话,完完全全听反了!他以为您当众引用前半句‘死生不复相见’是障眼法,真正的意思,是藏在典故里的这后半句——邀他秘密私会!”
“而他此刻邀游‘吉良旧地’……”基次的声音带着绝望的肯定,“这根本不是赔罪,更不是念旧!他这是在回应他自以为是的‘暗号’!他是想告诉您,他听懂了您‘隧而相见’的暗示,并且……他愿意赴约!”
正则就算再迟钝,此刻也彻底明白了。这已经不是年轻人争风吃醋,而是彻头彻尾的、足以掀起政治风暴的疯狂妄念。他虬髯贲张,这次却不是因为愤怒,甚至噗的嗤笑出声道:“哈哈,又一个想要从俺手里窃宝的母里太兵卫!”
尾藤基次见正则这般模样,脸色剧变,急道:“主公!宴无好宴!盛亲殿下此举,恐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我等更是断不能去吉良旧地的土佐国啊!”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瞥向松姬,意思再明显不过——吉良旧地便是囚赖陆‘生母’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