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不再是视觉的缺失,而是变成了具有实质的、粘稠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紧贴着皮肤,钻入耳孔,堵塞呼吸。狭窄的缝隙如同巨兽的食道,粗糙、冰冷、充满未知的威胁。林霄的身体紧紧贴着湿滑的岩壁,每一次向前蠕动,都伴随着肋部伤处与岩石摩擦带来的、令人牙酸的锐痛。肺叶在稀薄冰冷的空气中徒劳地扩张收缩,吸入的更多是尘土和硝碱的辛辣气味。
幽闭感达到了顶峰。他几乎能听到自己颅骨内血液奔流的轰鸣,以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巨响。汗水混合着岩壁的湿气,浸透了本就褴褛的衣衫,又在下一秒被渗骨的寒意冻结。
老人警告过的“不好的东西”,并非空穴来风。
起初,只是风声。那从缝隙另一端吹来的、微弱的穿堂风,在极致的寂静和狭窄空间中,被扭曲、放大,变成了某种类似呜咽的尖啸,时而高亢,时而低沉,仿佛真的有无数冤魂在地脉深处哀嚎。这声音钻进耳朵,撩拨着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紧接着,是幻听。在风声的间隙,林霄仿佛听到了模糊的、断断续续的人语,夹杂着铁器碰撞的叮当声,甚至……压抑的哭泣和呻吟。他知道这很可能是大脑在极端压力下的产物,是过去战斗记忆和当前恐惧的混合投射,但在这种环境下,理性变得苍白无力。每一次“听到”这些声音,他的肌肉都会不由自主地绷紧,动作随之停滞,浪费宝贵的体力和时间。
最可怕的是触觉上的错觉。在绝对的黑暗和全神贯注的爬行中,他有时会突然感觉,有什么冰冷滑腻的东西,轻轻擦过他的脚踝或手臂,仿佛黑暗中有无形的触须在试探。每当这时,一股寒意就会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必须用尽全力克制住回头或挥刀乱砍的冲动。他知道,那很可能只是滴落的水珠,或者是岩壁湿滑的苔藓,但在这种环境中,任何细微的触感都会被恐惧放大成致命的威胁。
“别回头,别答应,闭着眼往前爬。”老人的话如同咒语,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他闭上眼,不是逃避黑暗,而是为了切断一部分不可靠的感官输入,将全部精神集中到触觉和身体的控制上。指尖摸索着前方每一寸岩石的凸起与凹陷,脚尖探寻着可靠的着力点,腰腹核心收紧,配合着双臂微弱的推力,一点一点,像一条真正的蠕虫,在岩石的肠道中艰难穿行。
时间感彻底混乱。可能只过去了十分钟,也可能是一个小时。体力的流逝却清晰可感。左臂的伤口在持续用力下,包扎下传来温热粘腻的感觉,可能是又出血了。肋间的钝痛演变成了持续不断的刺痛,每一次呼吸都像有锉刀在刮擦。寒冷如同跗骨之蛆,正在一点点剥夺他身体最后的温度,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意识开始飘忽。爷爷慈祥又模糊的脸,林家村废墟的断壁残垣,金雪含泪的眼眸,马翔沉默坚毅的面孔,还有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官员、“黑龙”成员、雇佣兵……破碎的画面如同走马灯般旋转。他知道,这是失温、缺氧和极度疲惫的前兆。一旦彻底失去意识,就会永远留在这片黑暗之中。
不!不能睡!不能停!
他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剧痛和腥甜的味道瞬间刺激了昏沉的大脑。他想起老人给的药酒,艰难地腾出一只手,摸出水囊,用牙齿拔掉塞子,小心翼翼地将冰凉的、带着浓烈草药和酒精辛辣气味的液体倒入口中一小口。
仿佛一团火线从喉咙烧到胃里,然后迅速扩散到四肢百骸!驱散了部分寒意,带来一阵短暂而虚浮的暖意,也刺激得他精神为之一振。但这药酒劲道确实猛烈,一股热流直冲头顶,让他有些眩晕。
他不敢多喝,迅速塞好水囊,继续前进。
又不知爬了多久,就在他感觉药酒的效力开始消退,身体重新被冰冷和疲惫包裹,那狭窄的缝隙似乎永无尽头时,前方压迫的岩壁突然消失了!
不是豁然开朗,而是缝隙陡然变宽,他半个身体探入了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冷风扑面而来,带着与之前坑道略微不同的、更加陈腐的气味。
他手脚并用,奋力将整个身体从狭窄的缝隙中挣脱出来,瘫倒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如同离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贪婪地吸入这虽然浑浊但至少不那么憋闷的空气。
成功了!他穿过了最狭窄、最危险的一段!
休息了十几秒,强迫自己恢复一丝行动力。他摸出“火精粉”,再次摩擦点燃。幽绿的火光照亮了周围。
这里依然是那条废弃坑道的一部分,但显然已经到了更深、更古老的区域。坑道比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