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趴在自己肩头,有时托在臂弯里晃悠。
有次婴儿哭闹不休,她干脆把他举过头顶,自己仰躺在杏花树下,让婴儿隔着花枝看流云。
“那是朱雀七宿。
“她指着天空某处,“等墨儿长大了,娘亲带你去星星上玩。
“
苏墨的膝盖重重磕在地上。
他伸手想碰那些光影,却只摸到冰凉的碑面。
画面突然跳到雨夜。
女子浑身湿透地冲进院子,怀里紧紧裹着襁褓。
她单手结印,青色光罩将风雨隔绝在外。
婴儿在她怀里睡得正香,小嘴还吧嗒着。
“傻小子“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低头亲了亲婴儿的额头,“淋雨了都不知道。
“
苏墨的指甲抠进碑面,划出几道白痕。
这些琐碎的日常像钝刀割肉,远比任何酷刑都难熬。
他看见女子用青丝编成平安绳系在婴儿腕上,看见她半夜惊醒伸手探婴儿的鼻息,看见她对着铜镜练习各种鬼脸就为逗孩子一笑。
最平凡的画面在巨碑中一帧帧闪过。
女子给婴儿洗澡时手忙脚乱打翻水盆,喂米糊时被吐得满身都是,甚至还有次换尿布时被滋了满脸。
她从不生气,总是笑着捏婴儿的脸蛋:“臭小子,等你长大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
碑面忽然泛起血色。
青衣女子跪在琉璃宫殿的废墟里,七根透魂钉贯穿她的脊背。
血顺着钉尾滴落,在白玉地面上积成血洼。
她双臂死死护着怀中的襁褓,任凭背后黑影如何撕扯都不松手。
“活下去“
她染血的手指抠进地面,硬生生撕开一道空间裂隙。
襁褓被推入裂隙的瞬间,一根骨矛贯穿她的胸膛。
鲜血喷涌而出,将襁褓染成暗红。
巨碑轰然炸裂。
苏墨跪在碑林中央,双手死死抱着头。
那些记忆碎片在脑海里横冲直撞,母亲最后染血的笑容与平日里的鬼脸重叠在一起。
锁魂棺剧烈震颤,青黑色火焰不受控制地涌出体表。
“啊——“
苏墨一拳砸向地面,银白战气将方圆十丈的碑石震成齑粉。
烟尘散去后,他蜷缩在巨碑残骸里,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华苼第一个冲到现场,他愣在原地——苏墨蜷在碎石堆里,肩膀抖得厉害,指缝间不断有血液滴落。
认识这么多年,他从未见过瘸子这副模样。
南离姐妹随后赶到。
南离月要上前,被星儿拽住手腕摇头制止。
诸葛明的铜钱战纹微微闪烁,低声道:“让他静静。
“
人群默默散开,只留华苼站在原地。
他挠挠头,从兜里摸出半包压扁的烟,蹲到苏墨旁边。
“抽不?“
没有回应。
华苼自顾自点上一根,烟雾在碑林残骸中袅袅升起。
过了很久,苏墨沙哑的声音从臂弯里传出:“给我一根。
“
我刚瞎得那一年,我妈为了半块霉的馒头跟人打架。
“他弹了弹烟灰,“被推倒撞在钉板上,肠子流了一地。
“
苏墨转过头。
“她硬撑着爬回家,把馒头塞我手里才断气。
“华苼的金瞳映着烟头火光,“所以老子特别懂——有些事记住了比忘了更疼。
“
烟蒂摁灭在碎石上。
华苼起身拍了拍裤子:“但总得带着这些玩意儿往前走,对吧瘸子?“
苏墨望着掌心的烟灰。
母亲哼跑调的歌谣时,总爱用手指绕他的胎。
“走吧。
“他撑着膝盖站起来,掸掉身上的尘土,“该闯第三关了。
“
锁魂棺的纹路渐渐平息。
苏墨最后看了眼巨碑残骸,转身走向碑林深处。
华苼咧咧嘴,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