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离动作麻利,很快便备好了一应用具。他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铜制火锅,又小心地拿出几大块用油纸包裹得火锅底料。
不得不说这次出差刘朵给他带的东西,一应俱全,他想到的,想不到的,足足装了一马车,就差把自己打包让范离带走了。
铜锅架上,炭火点燃。待底料在翻滚的清水中化开,一股极其浓烈诱人的辛香瞬间充满了厅堂。刘琼坐了主位,笑眯眯的,看着范离进进出出地忙活,眼中不自觉地带出笑意。别说,自家姑娘看人的眼光不错。
涮煮的食材主要是肉类和一些干制山珍。肉是范离让人去集市上买的鹿肉、狍子肉、羊肉,切成透薄的片状;菜是各类优质干蘑菇、野菜干,外加大萝卜 —— 在这冰天雪地的季节,已是难得的美味。
范离又搬出几坛贴着红纸的五粮液,拍开泥封,浓郁的酒香立刻加入了与火锅香气的角逐。他给青明子满上一碗,老兵痞端起来仰头便是一大口,随后眼睛开始放亮。
让范离略感意外的是,长公主居然也喝酒,且海量, 一大碗酒下肚,脸色如常。范离严重怀疑她作弊,但看她品酒的神情,又不像。
刘项眨巴着眼睛,看着他这位素未谋面的姑姑,眼珠滴溜乱转,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热辣的火锅,醇香的美酒,很快便让席间气氛热烈起来。青明子吃得大汗淋漓,直呼过瘾。刘琼则吃得比较克制,但下箸的频率却不低,显然对这新奇又美味的吃法很是满意,目光时不时落在范离身上,颇有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的意味。
饭后,范离亲自为刘琼安排了一间宽敞洁净的上房,又命人仔细打扫,铺上厚实柔软的新被褥。
安排妥当,范离正欲告退,刘琼却叫住了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只说了一句:“这是果果给你的信。”
范离回到房间,掩好房门,迫不及待取出信封。捏在手里,他敏锐地发现封口处的火漆有细微的松动 —— 显然是被人打开过,又重新封好。
不用说,定然是长公主的杰作。范离无奈地摇摇头,心里的小账本默默记下一笔:未来丈母娘还偷看闺女给我写的私信。
他小心地拆开信,展开信笺,一行行娟秀灵动的小字映入眼帘:
范离亲启:
“范大哥见字如面,我的眼睛全好啦!”
看到这一句,范离长长舒了一口气,悬了许久的大石终于落地,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拆下纱布那天,阳光亮得我几乎要流泪。我终于又能看见阿爹书房里那幅泛黄的古画,看见院子里那棵海棠树上还有没摘下的果子,看见天空有云朵在慢悠悠地飘…… 这个世界不再是白蒙蒙的一片,重新变得清清楚楚,五彩斑斓。”
范离逐字读下去,仿佛能看见阿果拆下纱布,被阳光刺得眯起眼,却仍贪婪地打量这个世界的样子。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眼前这世界,反而不如你给我当眼睛时来得精彩。那时候,你告诉我晚霞是烧起来的锦缎,告诉我集市上的糖人像琥珀一样透亮,告诉我那只打架赢了的大花猫,尾巴翘得有多么得意。现在我都看见了,看得真真切切,却好像…… 少了点什么。景色是死的,而你告诉我的那个世界是活的,好想回到你为我编织的世界里。”
哎…… 这个傻丫头!范离在心里轻叹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前不由得浮现出阿果的模样,点点滴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心里忽然有些发酸。他深吸了口气,目光又落到信纸上。
“我一遍又一遍想你的模样,想你在我身边时的感觉,拼凑所有关于你的记忆。我摸过你,也拥有你的泥像 —— 它憨憨的,我一看就忍不住发笑。可它终究是泥巴做的,不会对我说笑。
你教给我的吉他曲子,我已经弹得很熟了。每次弹《秋日的私语》时,我都会想起你带我看的秋天;弹着《匆匆那年》,又让我觉得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
迦印那个臭和尚这次也骗了我,回到南晋后,娘就把我关起来,天天逼着我练功,还逼着我读那些文治武功的典籍!我手腕都练酸了,脑袋也看大了!”
范离摇头苦笑,他能想像出阿果嘟着嘴、满脸不情愿却又不得不从的模样。
继续往下看:“范大哥,你快些来吧,来南晋向我爹娘提亲,把我名正言顺地娶走!只有你来了,我才能光明正大地走出这深宫。我每天都在盼着,盼着你来娶我,我好想成为你的妻子,好想你抱着我亲我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