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入冬月,朔风如刀,刮过京城的街巷屋脊,卷起去岁残留的枯叶与今冬初落的细雪,天地间一片肃杀灰白。
自那日太极殿上萧珣与沈如晦彻底撕破脸皮、拂袖而去,已过去半月有余。朝堂之上,摄政皇后沈如晦设立的“军机参赞处”已悄然开始运作,入选者多为寒门出身或立场相对中立的将领文臣,偶有一两位资历深厚的宗室元老,也不过是点缀。所有军务奏报、将领任免、边防调度,皆经此处置议,最终由淑宁宫朱批定夺。那道垂落的珠帘之后,权柄日重,威仪日深。
而被勒令回府“闭门思过”的辅政王萧珣,则如同沉入深潭的巨石,再无半点声息传出。王府大门紧闭,谢绝一切访客,连每日采买的仆役都减至最低,且行迹匆匆。唯有夜深人静时,偶有黑影如鬼魅般掠过高墙,没入浓厚的夜色,才透出几分非同寻常的动静。
极北之地,寒渊城。
这里终年苦寒,八月飞雪,五月冰封。所谓的“城”,不过是几排低矮破败的土石房屋,蜷缩在光秃秃的山坳里,抵御着仿佛永无止境的狂风。
被流放至此的安王萧玮,早已没了昔日养尊处优的亲王模样。他裹着肮脏厚重的旧皮袄,蜷缩在四处漏风的土屋角落,面前是一盆将熄未熄、冒着呛人烟气的劣质炭火。才不过一年光景,他须发已大半斑白,脸上布满冻疮与深刻皱纹,唯有一双眼睛,在跳动的微弱火光映照下,依旧闪烁着怨毒与不甘的幽光。
“王爷,炭不多了,今日风雪太大,怕是……怕是弄不到新的了。” 一个同样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老仆颤声说道,他是跟着萧玮流放至此的少数忠仆之一。
萧玮没有应声,只是伸出枯瘦如柴、布满冻疮的手,靠近那点可怜的余温。刺骨的寒意无孔不入,但他心中的冰冷与恨意,比这极北的严寒更甚百倍。
沈如晦!萧珣!还有那些落井下石的朝臣!是你们害得本王沦落至此,人不人,鬼不鬼!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就在这绝望几乎要将他吞噬之时,土屋那扇破旧的木门,被轻轻叩响了,三长两短,颇有节奏。
萧玮浑浊的眼睛猛地亮起,嘶声道:“进来!”
门被推开一道缝,一个戴着厚厚皮帽、遮住大半张脸的精瘦汉子闪身而入,带进一股凛冽的寒气。他脱下帽子,露出一张被风霜侵蚀却难掩精明的脸,正是昔日安王府中一名掌管暗处生意的管事,名唤胡三。安王倒台后,他侥幸逃脱,一直隐姓埋名,暗中为旧主传递消息、筹措钱物。
“王爷!” 胡三扑通跪倒,压低声音,却难掩激动,“京里……有消息了!大消息!”
萧玮呼吸骤然急促,一把抓住胡三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快说!”
胡三凑近,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宫里传出的确切消息,腊月十二,是小皇帝的七岁生辰。按例,宫中要设‘千叟宴’,宴请宗室耆老、勋贵重臣。沈如晦为彰显‘与民同乐’、‘四海升平’,此次宴席规模甚大,筹备已有月余。”
萧玮眼中精光爆射:“腊月十二……千叟宴……好,好时机!继续说!”
“还有,” 胡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辅政王萧珣,半月前在朝堂上与沈如晦彻底闹翻,被勒令回府思过,形同软禁。如今军机处把持军权,萧珣旧部如周骁等人,虽未明动,但心中必生怨怼,私下颇多不满之语。咱们暗中接触了几位,皆有松动之意。”
“萧珣……他也走到这一步了?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萧玮低声狞笑,眼中怨毒与狂喜交织,“沈如晦这个毒妇,倒行逆施,果然众叛亲离!胡三,我们之前暗中联络的那些人,如今怎样了?”
胡三忙道:“康郡王世子、惠国公之子、平阳侯他们,被沈如晦调出京城后,多在偏远之地担任闲职,备受冷落,心中积怨已深。还有几位被削了实权、只留虚衔的宗室老爷,暗中都通过气了。只要王爷登高一呼,许以重利,他们手下凑出三五千私兵家丁,不成问题。关键是……需要一个大义名分,和一个绝佳的发难时机。”
萧玮松开胡三,在狭小的土屋内踱步,炭火将他佝偻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土墙上,扭曲如同鬼魅。他停下脚步,眼中闪烁着疯狂而狠毒的光芒:
“名分?时机?本王都已想好了!”
他猛地转身,盯着胡三:“腊月十二,千叟宴上,皇帝小儿必然出席。沈如晦为显恩德,亦会露面。萧珣虽被软禁,但如此场合,未必不会让他出席,至少也会在受邀之列……”
他凑到胡三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