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看一件精致的工具,或是一枚暂时有用的棋子。
“你说,‘若生异心,后果自负’。”沈如晦替他接了下去,唇角极淡地弯了弯,却无丝毫笑意,“你看,我生了异心,你也说了后果自负。很公平。”
萧珣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
“你恨我吗?”他忽然问,声音低哑,“恨我利用你,恨我默许柳如烟害你,恨我今夜……要杀你。”
沈如晦沉默了片刻。
“曾经恨过。”她如实道,目光落在他染血的脸颊上,“在冷宫那些年,我恨命运不公。嫁入王府初期,我恨你视我如棋子。柳如烟死后,我恨你冷血无情。”
她顿了顿,继续道:“但后来,不恨了。”
“为什么?”萧珣死死盯着她。
“因为恨无用。”沈如晦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夜风卷起她衣袂,飘飘欲仙,又孤独如悬崖边的松,“在这吃人的皇宫里,在这权力的漩涡中,恨是最无用的情绪。它只会蒙蔽双眼,让人做出错误的判断。我要活下去,要拿回属于沈家的一切,要在这龙潭虎穴里站稳脚跟……就不能恨。”
她微微侧首,望向永巷尽头那片深沉的夜空,东方天际已隐隐透出一线极淡的鱼肚白。
“萧珣,你我从王府合作,走到今日兵戎相见、你死我活。”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敲打在黎明前最冷的空气里,“说到底,无关恩怨,只有立场。你执着于那个皇位,执着于证明自己不是‘活死人’,执着于将所有践踏过你的人都踩在脚下……为此,你可以牺牲一切,包括我。”
她收回目光,重新落在他脸上,眼中那丝复杂的疲惫更加明显:
“可你忘了,权力是蜜糖,也是砒霜。你太想抓住它,反而被它吞噬了心智,蒙蔽了双眼。你看到了北狄的助力,却看不到引狼入室的危险;你看到了皇位的诱惑,却看不到孤家寡人的凄凉;你看到了我的‘背叛’,却看不到……你自己早已在权欲中迷失。”
萧珣跪在地上,浑身冰冷。不是因为失血,也不是因为黎明前的寒意,而是因为她的话,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他层层伪装与自欺,露出内里早已腐烂的核心。
“所以……”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你是说,我输给了……权力?”
“是。”沈如晦颔首,语气平静却斩钉截铁,“你输给了自己对权力的执念。而我,只是那个……在你疯狂冲向悬崖时,不得不拦住你的人。”
萧珣闭上了眼睛。
最后一丝力气仿佛也随着这个动作流失殆尽。所有的愤恨、不甘、疯狂,都在她这番冰冷而透彻的话语中,化为齑粉。
是啊,他这一生,伪装病弱,隐忍蛰伏,机关算尽,不就是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吗?为了向死去的母妃证明,向轻视他的父皇证明,向所有嘲笑过“活死人”的人证明……他萧珣,才是真龙天子。
可到头来,他得到了什么?众叛亲离,一败涂地,跪在曾经不屑一顾的女人面前,如丧家之犬。
而那个位置……依旧遥不可及。
“呵呵……哈哈哈……”低笑声从胸腔里溢出,带着血沫,凄凉无比,“沈如晦……你说得对……我输了……输得……一塌糊涂……”
他睁开眼,眼底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只剩一片死灰。
“杀了我吧。”他平静地说,仿佛在谈论天气,“给我……最后一点体面。”
沈如晦凝视着他,良久,缓缓摇头。
“你不会死,至少现在不会。”她转身,背对着他,声音随风传来,“你是先帝亲子,当朝亲王,谋逆之罪,需三司会审,明正典刑。你的命,不由我定,也不由你定,由律法、由朝廷、由天下人的眼睛来定。”
她顿了顿,补充道:“至于体面……萧珣,从你举起叛旗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亲手撕碎了它。”
萧珣浑身一震,颓然垂首。
沈如晦不再看他,对灰隼吩咐道:“将他押入宗正寺水牢,严加看管。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接近。传太医……给他治伤,别让他死了。”
“属下遵命。”灰隼领命,挥手示意两名暗卫上前,将彻底失去反抗意志的萧珣拖起。
萧珣被架着经过沈如晦身边时,忽然挣扎着侧过头,用尽最后力气,嘶声问出心底埋藏最深的、连他自己都羞于承认的疑问:
“沈如晦……若当初……我不是只想利用你……若我……真心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