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野的指甲在气球上轻轻划着,要把每个人的名字都刻在上面。
林砚望着他们的背影,忽然想,当年老陈追问的“图啥”
,或许根本没标准答案。
就像此刻的风,吹过槐树枝头时带了哨音,拂过气球时染了颜色,掠过他们身边时,早把“答案”
酿成了满世界的暖。
“赔率?”
赵磊弯腰系鞋带,指尖蹭过磨白的鞋边,那里还沾着去年去老陈坟前除草时蹭的泥,黑褐色的痕迹像块固执的印章。
“老陈当年买体彩,总说赔率这东西是给算账的人看的。
你看他那堆便签,哪张算过‘顶球闭眼’值多少?”
林砚望着孩子们手里的17号球衣,风把衣摆吹得猎猎作响,号码胶印在阳光下泛着旧光。
他忽然想起老陈的铁皮盒,里面除了体彩彩票,还塞着厚厚一沓便签——有的写着“小虎头球时总爱闭眼,得在他起跳位置画白圈”
,有的记着“小雨怕晒,训练时多备瓶冰汽水”
,最底下那张泛黄的纸上,歪歪扭扭写着“林风护球时左肩会沉,对手就爱掐这点”
。
“他算的账跟咱们不一样。”
苏野的声音混着孩子们的跑调歌声飘过来,她手里捏着颗橘子,是刚从路边摊买的,果皮上还带着新鲜的褶皱。
“上次整理他遗物,现每张彩票背面都写着‘中了就给孩子们换草皮’,可那些没中的,他也折得整整齐齐,说‘好歹是份念想’。”
孩子们已经跑到近前,领头的小胖墩举着球衣冲他们喊:“赵叔叔!
林哥哥!
我们练会了林风哥哥的任意球!”
他说话时门牙缺了颗,像极了照片里少年时的林风,阳光落在他豁牙的笑脸上,亮得晃眼。
赵磊直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老陈最烦我跟他算投入产出比。”
他望着孩子们追逐打闹的身影,忽然笑了,“有次我跟他说,花在这些孩子身上的钱,够买半套学区房了。
你猜他咋说?”
林砚想起那天老陈的模样——他把搪瓷缸往桌上一墩,茶渍顺着缸沿往下淌:“学区房能住几十年?这些孩子心里的光,能亮一辈子。
你给我算算,这赔率值多少?”
风卷着槐花香漫过来,孩子们的歌声里混进了“友谊赛必胜”
的喊叫声。
林砚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还留着数据库键盘的薄茧,那些曾被他视作圭臬的胜率模型、赔率公式,此刻在老陈的便签、孩子们的笑声里,忽然显得像串冰冷的数字。
“你看那丫头。”
苏野碰了碰他的胳膊,指着队伍里扎马尾的女孩,她正踮脚够球衣的领口,动作和当年小雨够老陈手里的冰棍如出一辙。
“老陈说她射门时总爱偏右三寸,可每次训练结束,都要陪着她多踢二十次。
这时间成本,按赔率算得赔死,可你看现在——”
话音未落,那女孩突然起脚射门,足球擦着赵磊的耳边飞过,撞在槐树干上,震得几片花瓣簌簌落下。
孩子们爆出欢呼,女孩红着脸挠头,模样像极了当年踢偏球的小雨。
赵磊摸着耳朵直乐:“看见没?这就是老陈说的‘赔率’——你在她身上花的二十次射门,会变成她敢再踢三十次的勇气。
这账啊,计算器算不了,得用心记。”
林砚望着树干上摇晃的足球,忽然想给数据库加个新模块,就叫“老陈的赔率表”
。
里面不用填数字,只记着“闭眼顶球=勇气值+1o”
“豁牙笑=快乐指数满格”
“旧球衣=光的接力棒”
。
这些参数或许永远算不出最优解,却比任何模型都更接近生活的真相。
林砚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石子在阳光下蹦跳,影子忽明忽暗,像在跳支不成章法的踢踏舞。
他想起体校更衣室的铁皮柜,柜门内侧贴满了泛黄的纸,老陈的字迹里总带着点墨水没干的晕染——横画末尾常拖着个墨团,竖钩像被风吹弯的草,活脱脱一把没校准的秤,却偏要给每个队员的毛病标上“疼一次就记住”
的价码。
“小虎抢球爱亮鞋钉——罚绕场跑五圈,摔一跤就懂轻重”
;“小雨传球总看脚下——让她蒙眼练三天,撞三次门框就记牢了”
;最底下那张贴了又撕、撕了又贴的纸上,写着“林风拼抢太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