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幕布,最后一点金红的霞光恋恋不舍地从球场草尖溜走。
赵磊抬手看表时,表盘上的荧光指针正指向七点半,秒针滴答走动的声音混在晚风里,像老陈当年挂在训练馆墙上的石英钟——那钟总比标准时间慢五分钟,老陈说这样能让孩子们多练会儿,“早到的时间,都是赚来的”
。
“林风那丫头特意叮嘱了,今晚有她的比赛回放。”
赵磊把手机揣回裤兜,金属壳蹭到钥匙串,出哗啦的轻响。
他记得上周视频时,林风举着队服在镜头前转圈,红色球衣上的号码“7”
被洗得有些白,“这是老陈当年给我选的号,他说‘7’像个射门的脚,总能踢进好球”
。
林砚的脚步顿了顿,目光又落回那座小球门。
新刷的白漆在暗夜里泛着朦胧的光,门柱旁不知何时多了只黑白相间的小猫,正用爪子拨弄着地上的槐树叶。
他忽然想起林风第一次参加正式比赛那天,也是这样一只猫,蹲在球门后面看完整场,赛后林风把半根火腿肠掰给它,说“这是我们队的幸运观众”
。
“走了,再晚赶不上开场了。”
赵磊已经走到栅栏门口,正回头朝他招手。
路灯的光晕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像极了十七岁那年,他们勾着肩离开训练场的模样——那时老陈总在身后喊“慢点走,别摔着”
,声音里的烟草味混着晚风,能飘出老远。
林砚快步跟上,手机壳里的槐树叶轻轻摩擦着掌心,像片安静的羽毛。
他想起去年林风第一次代表校队进球,视频里的小姑娘抱着足球跪在草皮上,额头抵着球面哭,“我好像听见老陈爷爷在拍手,他是不是真的在看啊”
。
当时赵磊把手机镜头转向窗外的球场,月光洒在空荡荡的绿茵上,“你看,这球场亮着灯呢,老陈肯定在看”
。
两人穿过街角时,杂货店的电视正放着体育新闻,解说员激昂的声音飘出来:“……本次女足联赛涌现出多名年轻球员,其中19号小将林风表现抢眼……”
林砚下意识地停住脚,玻璃橱窗里的画面一闪而过,穿着红色球衣的女孩正带球突破,跑动姿势像只轻盈的小鹿——和当年老陈带她练折返跑时一模一样,步子迈得又快又稳,辫子在身后划出好看的弧线。
“老板娘,来两瓶冰汽水。”
赵磊的声音把他拽回现实。
冰镇橘子味的汽水被递过来时,瓶身凝着的水珠滴在手背上,凉丝丝的。
林砚拧开瓶盖,气泡“滋啦”
涌出的声音里,仿佛听见老陈在说“慢点喝,别呛着”
——那年夏天集训,林风喝汽水太快呛得直咳嗽,老陈就用手掌拍她的背,粗粝的掌心带着烟草味,却比任何药都管用。
拐进小区时,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
林砚踏上第一级台阶,突然想起老陈以前总说“台阶要一步一步走,跟踢球一样,急了容易踩空”
。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屏保是林风穿着球衣的照片,背景里的看台上,有个模糊的身影正举着相机,那是赵磊特意找角度拍的,“就当老陈也在现场了”
。
赵磊掏出钥匙开门时,防盗门“吱呀”
一声响,像在回应什么。
客厅的灯被按亮的瞬间,电视屏幕正好亮起体育频道的台标,画面里正在播放赛前花絮,林风正对着镜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我想对一个特别的人说,我没辜负你的期望”
。
林砚在沙上坐下,把手机轻轻放在茶几上。
屏幕朝上,手机壳里的槐树叶安静地躺着,叶脉在灯光下清晰可见。
赵磊拧开汽水递给他,两人碰了下瓶身,清脆的响声里,比赛回放正好开始。
镜头给到带球的林风时,林砚忽然觉得眼眶烫。
女孩在禁区前沿一个漂亮的变向,晃过防守队员后起脚射门,足球像道红色的闪电,精准地钻进球门死角。
解说员激动的声音响起时,林砚仿佛听见无数个声音在重合——有林风雀跃的尖叫,有赵磊拍沙的闷响,还有老陈那句沙哑的“好球”
,裹在风里,从遥远的夏天一直传到现在。
铁栅栏上的足球挂件还在转,红白色的漆皮被雨水浸得有些乌,却依然像颗不肯停下的心脏。
林砚抬手碰了碰挂件,塑料边缘磨得光滑,想来是被无数只手摸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