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名册,而是一叠叠薄如蝉翼的暗褐色蜡片。
每一片上都刻着细密得如同发丝的纹路,在光下看,仿佛凝固的声波。
“这是……声纹蜡片。”一位懂些古物的学徒惊呼出声,“这是古时用来记录声音的法子,需要用特定的振动频率才能播放。”
难题再次摆在眼前。如何找到那“特定”的频率?
白桃静静地看着那些蜡片,脑中闪过的却是医书上的“五音疗疾法”——宫商角徵羽,五音对应五脏,亦可调理气血,沟通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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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
她让人取来一面铜磬,自己则盘膝而坐,闭目凝神,指尖轻轻搭在一片蜡片之上,感受着其上最细微的共鸣。
她试了宫音,沉稳厚重,蜡片毫无反应。
又试了商音,金石之声,依旧沉寂。
当她以特制的小槌,敲响代表“心”之火的徵音时,那一声清越激昂的磬响,仿佛一道钥匙,瞬间打开了尘封的枷锁。
嗡——
她指下的蜡片发出了轻微的嗡鸣,紧接着,罐中所有的蜡片仿佛都活了过来,一同震颤。
无数个声音,从那些薄薄的蜡片中挣脱而出,重叠在一起,汇成一片嘈杂而悲伤的低语,在房间里回荡。
“我不想叫金昊了……求求你,我儿子明年要考公职,不能有任何污点……”
“我们一家早就改姓了,现在的生活很好,求你们别来打扰……”
“登报?不!绝对不行!我们会被唾沫星子淹死的!就当我们已经死了吧!”
声音里没有英雄的慷慨激昂,没有烈士的视死如归,只有普通人最真实、最卑微的恐惧与恳求。
那些曾经响亮的名字,如今成了他们想要拼命甩掉的枷锁。
这一下,整个药庐都炸开了锅。
“必须公布!全部公布!”年轻的学徒们义愤填膺,“这是历史!我们有责任还那些被遗忘的英雄一个清白!”
“清白?”一位在此处帮忙整理档案的退休档案员,颤巍巍地站起身,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悲哀,“清白不应该踩着活人的喘息和眼泪铺路。他们也是受害者,他们的后代是无辜的!”
争吵声愈演愈烈,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白桃挥手让众人散去,独自一人拿着那些蜡片,走进了后院的无名亭。
夜深人静,月凉如水。
她取出一根消过毒的银针,刺破指尖,殷红的血珠沁出。
她想试试,用自己的血,去复写一个名字,会发生什么。
她从那些声音中,记住了一个女子的名字,那声音哀婉凄切,令人心碎。
她蘸着血,在白色的宣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女子的全名。
当写到最后一个“贞”字时,血字在纸上缓缓浮现,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就在她即将落下最后一钩的刹那,指尖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那原本温顺的银针针尖,竟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猛地向旁边一偏,避开了那最后一笔!
无论白桃如何用力,针尖都执拗地拒绝落下,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抗拒着这个名字的完整。
她猛然僵住,脑海中轰然响起一句祖上传下的训诫:“血认主,若拒显,则止。”
原来,连她的身体,她的血脉,都在遵循着“待心自发启”的原则,都在选择是否要承认、是否要强行唤醒这个名字。
她终于彻底明白了。选择权,从来都不在她手上。
第二日,白家药庐外立起了一块新的牌匾——“静名阁”。
白桃公布了所有八方存档的位置,但立下了一个规矩:任何人都可以在此查阅资料,但若想开启任何一份封存的档案,看到那个完整的名字,申请人必须亲笔签押,写下自己的名字和与档案主人的关系,以示自愿承担这份记忆。
规矩公布的第一天,阁外门可罗雀。
直到傍晚,才有一个身影颤巍巍地走来。
竟是数日前,曾在无名碑林独自祭扫的那位老农。
他佝偻着背,走进静名阁,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挣扎。
他拿起笔,在登记册上,用抖得不成样子的手,一笔一划地写下了“金昊”两个字。
可刚写完,他又像是被烫到一般,拿起旁边的布巾,迟疑着,一点点将那未干的墨迹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