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桃听完报告,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她转身走向已经布置完毕的忠烈戏园,对早已等候在此的弟子下达了新的指令。
戏台上,她所谓的“哑台”正式开锣。
八名真正的聋哑艺人走上台去,他们是白桃费尽心思从城中各处寻来的。
这些人一生都活在无声的世界里,对声音构建的“意义”毫无概念,他们的表达纯粹来自于形态与感知。
随着白桃一个手势,表演开始。
没有一丝声响,没有一句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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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名艺人以各自的身体,用最原始、最直观的动作,演绎着《周易》的八个卦象。
代表“乾”的男人,紧握双拳,猛然向天空突き出,充满了蓬勃的力量;代表“坤”的女人,则匍匐在地,双掌温柔地贴紧焦黑的台面,仿佛在感受大地的呼吸;“震”是一位青年,他猛地跃起,在空中用力拍打自己的大腿,动作充满爆发力;而“巽”,则是一位女子,她轻盈地旋转,宽大的袖袍随之拂动,带起无声的气流……
全程寂静,唯有台下观众粗重的呼吸声。
白桃的弟子们则悄悄散布在人群外围,手持纸笔,暗中记录着观众们的反应。
他们发现了一个奇异的现象:许多前来窥探的“观众”,在不自觉中,竟开始模仿台上艺人的手势。
有人眉头紧锁,手指微微蜷曲,做出一个不完整的“乾”拳;有人则下意识地将手垂下,掌心向地。
其中,被模仿得最频繁、最普遍的,是一个代表“艮”的手形——五指并拢,手背朝上,如同一座静止的山。
看到记录上越来越多的“艮”字手形,白桃眼中精光一闪。
她取出一个巴掌大小、形制古朴的罗盘,此乃药王宗秘传之物,名为“地脉罗盘”,据说能感应天地间异常的气场流动。
她将罗盘托在掌心,只见那枚原本静止的磁针,突然开始剧烈地晃动、旋转,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疯狂拉扯。
最终,盘针猛地一震,死死地指向了东北方向的某处民居。
“找到了。”白桃轻声说。
那里,就是敌人“辞化小组”的中枢所在。
周砚接到命令,立刻带队出发。
行动如雷霆般迅猛,然而过程却出奇地顺利。
他们冲入那座看似普通的二层民居,没有遇到任何抵抗。
屋内的景象诡异至极,这里不像是据点,更像是一个扭曲的文字工厂。
房间里摆满了老式打字机和盘式录音设备,墙壁上则挂满了各种“标准语辞表”,上面用朱笔标注着无数符号与注解。
但所有的机器都已损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电线烧焦的臭氧味。
七八个操作员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双目圆睁,口吐白沫,身体还在轻微地抽搐。
他们没有外伤,却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每个人手中,都死死攥着一页从打字机上扯下的纸,上面的字迹因主人的用力而变得模糊,但内容却清晰可辨:“若‘止’可动,则一切皆假。”
一名随行的药师检查后,低声对周砚道:“是强行输入某种与系统底层逻辑相悖的‘否定义符’,导致系统过载崩溃,他们的脑部也因瞬间遭受了无法承受的高频思维震荡而陷入休克。”
周砚冷哼一声。
这些人毕生致力于将玄妙的卦象转化为绝对精准、不容置疑的“标准语辞”,构建了一个封闭而完美的逻辑牢笼。
而白桃的“哑台”,让代表“艮”(止)的静态概念,通过一个活生生的人“动”了起来。
这个简单直观的视觉冲击,对于他们那僵化的思维系统而言,无异于一个无法解开的死循环,一个足以让整个大厦崩塌的悖论。
他在屋内的保险柜中,找到了一枚尚未启用的黄铜印章,印钮是只狰狞的螭虎,印面刻着四个篆字:“丙八·统辞”。
“他们终于,把自己给绕死了。”周砚拿起那枚冰冷的铜印,语气中没有半分同情。
三日后的清晨,天色微明,一场夜雨刚刚停歇。
白桃独自一人,再次回到了忠烈戏园。
戏台上一片狼藉,昨夜布置的祭坛已被风雨打得七零八落。
那些混杂着八方泥土的土堆被冲刷得不成样子,八只倒扣的粗瓷碗也翻倒在地,积满了浑浊的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