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握着一把无形的钥匙。他面向厉公和群臣,声音清晰地响起:
“算者,推演万物之理。军国大事,其耗几何,其得几何,其损几何,其益几何,皆可数而析之。今日,臣便以这算筹为笔,以这殿砖为帛,为君上及诸公,推演一场‘伐狄之役’与一场‘抚狄之盟’,十年之内的得失消长。”
他话音落下,殿内一片死寂。连最激愤的郤锜也暂时闭上了嘴,想看这个“神算”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
周鸣蹲下身,动作因伤痛而略显滞涩,却异常沉稳。他开始在光洁的地砖上,用算筹排布。
第一列:战争成本(“伐”字下方)
“军费:首当其冲。”他一边说,一边飞快地排列算筹。长筹代表“万钟”,短筹代表“千钟”。
“甲兵之费:”他迅速排出五根长筹(五万钟),又加五根短筹(五千钟)。“战车千乘,取其半新造半修缮,需良木、铜铁、胶漆、皮革、工匠之酬。戈矛剑戟箭镞之损耗补充,更是不计其数。取中值,年耗五万五千钟。”算筹在他手下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很快堆叠出一个不小的方阵。
“粮秣转运:”他排出十根长筹(十万钟),又加五根短筹(五千钟)。“大军三万,人食马嚼,日费巨万。晋阳至北境,千里之遥,道路崎岖。十车粮运抵前线,途中民夫牛马消耗,能余三车已属不易。再加征发民夫、牲畜之误农时,损耗倍增。年耗十万五千钟。”又一堆算筹小山堆起。
“赏赐抚恤:”他排出三根长筹(三万钟)。“战必有功,功必行赏,以励士气。战必有死伤,死伤必行抚恤,以安军心民心。此乃定数。年耗三万钟。”
“杂项损耗:”他排出两根短筹(两千钟)。“营寨修筑、医药、通传、意外损耗…不可尽数,取年耗两千钟。”
他快速地将代表各项军费的算筹分组堆叠。很快,在“伐”字下方,一座由五万五(甲兵)+十万五(粮秣)+三万(赏恤)+两千(杂项)=十九万两千钟的算筹“大山”拔地而起!黄澄澄的木棍堆叠在一起,视觉冲击力极其震撼,仿佛一座真正的粮山金库压在每个人心头。
“此仅一年之耗!”周鸣的声音如同冰锥,刺破寂静,“狄患非一年可平。其性剽悍,居无定所。我军进,彼则远遁漠北;我军退,彼则复来如蝗。十年之期,能保边境靖平否?若战事迁延,此耗只增不减!”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脸色已经开始变化的群臣,尤其是那些掌管钱粮的大夫。然后,他拿起几根算筹,在那庞大的“军费山”旁边,开始排布另一组更令人心悸的符号。
“壮丁损失:”周鸣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沉重的穿透力。他没有立刻排算筹,而是再次看向那名被抬下去的、生死不知的传令兵留下的血迹。“一卒之成,非止一人。自选丁、征发、编伍、操练,至其披甲持戈立于阵前,耗费几何?乡里失一壮丁,则一户生机凋敝,田地荒芜,老无所养,幼无所依。”
他蹲下身,开始用算筹排布一个个人形轮廓。每排布一个粗糙的、由几根算筹构成的小人,他就用低沉而清晰的声音报出一个数字:
“楼烦守军,战殁三百七十一人。”几十个小人轮廓出现在地砖上。
“屈地戍卒,战殁二百零五人。”又一片小人轮廓。
“驰援之新军一部,途中遇伏,战殁一百八十八人。”再添一片。
“三邑被屠,青壮丁口损失…约五百人。”最后一片密集的小人轮廓出现。
他指着地上这由算筹构成的、代表一千二百六十四名晋国青壮的冰冷“坟茔”,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悲怆:“此仅旬日之损!若发大兵深入狄境,地形不熟,补给艰难,狄人据险而守,以逸待劳。一年征战,折损壮丁几何?”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中行偃、郤锜等主战将领,“取中值,年损两千精壮!此非两千算筹,乃两千户之顶梁柱,两千家之悲声!十年,便是两万精壮埋骨他乡!晋国元气,经得起几次这般抽髓吸骨?”
算筹构成的小人轮廓沉默地躺在地上,与旁边那座庞大的军费“金山”形成鲜明而残酷的对比。殿内主战派的咆哮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窒息感。一些大夫看着地上那代表两千户悲声的小人轮廓,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中行偃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郤锜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周鸣没有停,他指向那庞大的军费算筹山:“此耗巨万,钱粮何来?无非加赋于民,盘剥于商。”他又指向地上的小人轮廓:“此损精壮,劳力何补?无非老弱耕田,妇孺织布,国力日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