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邦,实乃祸国之源!其上所刻,尽是些奇技淫巧、离经叛道之语!以‘数’代‘礼’,以‘算’乱‘德’,弃我祖宗成法,坏我尊卑纲常!此等邪鼎,若得君血祭告,便是将祖宗基业、社稷正统,尽数献祭于这冰冷无情的‘数’魔脚下!君上!此乃亡晋之鼎!万万不可啊!”
胥童声嘶力竭,话语中浸透了旧秩序将倾的绝望与对新事物的刻骨仇恨。他身后,一群旧贵族纷纷跪倒,叩首附和,悲呼之声一时压过了祭乐。
“君上明鉴!祖宗之法不可废!”
“礼崩乐坏,国将不国啊!”
“请君上诛妖人,毁邪鼎,正本清源!”
声浪如潮,冲击着高台。厉公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握着血爵的手微微颤抖,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对和“亡晋”的诅咒所震动,眼神中充满了惊疑和犹豫。他下意识地看向周鸣。
周鸣缓缓转过身。面对下方汹涌的指责和胥童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他脸上没有丝毫惊慌,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玄色的深衣在风中纹丝不动,仿佛将所有的喧嚣都隔绝在外。
“胥大夫。”周鸣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嘈杂,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广场瞬间安静了几分,“尔言此鼎为‘亡晋之鼎’,其罪在‘数’?”
“正是!”胥童梗着脖子,怒视周鸣,“尔以妖数乱法,坏我根本!其心可诛!”
周鸣嘴角似乎牵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并非笑意,而是一种洞察荒谬的讥诮。“胥大夫可知,尔脚下所立之地,尔目中所见之城郭、宫室、道路,尔身上所衣之葛麻丝绸,乃至尔手中用以征伐护卫之青铜戈矛,”他的目光扫过胥童,扫过所有旧贵族,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哪一样,离得开‘数’?筑城需测距定方,制器需规圆矩方,治丝需计缕分毫,行军需布阵列伍。‘数’乃天地之经纬,万物之尺度,早已融于尔等血脉日用而不自知。今吾不过是将此经纬尺度,用于厘定人间秩序,约束贵贱言行,使赏罚有度,曲直分明。此乃返本归源,顺应天道,何来‘妖数乱法’之说?尔等所惧者,非‘数’也,实乃此鼎所铸之‘法’,将使尔等擅权专断、徇私枉法之途断绝!惧法之明,畏法之公而已!”
一席话,如同冰冷的凿子,精准地凿开了胥童等人冠冕堂皇口号下的私心。胥童脸色涨红,一时语塞,眼中怨毒更甚。台下卿族中,不少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同或玩味。
“强词夺理!”胥童恼羞成怒,猛地一指那刑鼎,“纵尔舌绽莲花,也掩盖不了尔包藏祸心!此等邪物,悖逆祖宗,亵渎神明,岂能存于太庙之前,玷污我晋国宗器?今日,老夫拼却性命,也要毁了它!”他状若疯虎,竟不顾一切地推开阻拦的甲士,踉跄着就要向玉阶上冲去!他身后的旧贵族也鼓噪起来,场面瞬间有失控之险!
“保护刑鼎!”赵同厉喝一声,手按剑柄。郤锜、栾书等强卿也纷纷变色,身边甲士立刻挺戈上前,气氛剑拔弩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周鸣动了。
他没有喝止胥童,也没有召唤甲士,反而向前一步,走到了主鼎的右侧鼎耳旁。他的动作从容不迫,仿佛眼前的骚乱只是拂面的微风。
“胥大夫欲毁鼎?”周鸣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诱导,“毁鼎何难?只需寻一柄重锤,猛击此鼎耳根部脆弱之处,”他伸出手指,虚虚点在鼎耳根部那繁复云雷纹掩盖下的某个极其细微的点上,“倾尽全力,一击即可。”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正欲冲上来的胥童。毁鼎?周鸣自己指出毁鼎的方法?他想做什么?
周鸣的目光转向胥童,又缓缓扫过台下所有惊疑不定的面孔,最后落在脸色阴晴不定的厉公身上。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冰冷的、宣告命运般的穿透力:
“然,此鼎,非寻常之鼎!其耳中,暗藏玄机!”
“玄机?”厉公下意识地追问,心脏莫名地揪紧。
“正是。”周鸣的手掌,轻轻按在了那冰冷光滑的鼎耳侧面。“此鼎耳,中空而分内外两层。外层坚固,内层精巧。两层之间,以天地生成的‘蚀金之水’(稀硫酸)填充,其性至烈,销金蚀铁!外层之下,更暗藏无数细若毫发的青铜簧片,精巧勾连,环环相扣,构成一‘自毁之枢’!”
他的话语如同魔咒,让整个广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连风声都似乎屏息。
“若有外力,以蛮横之姿,意图损毁此鼎,妄图抹去其上所铸之法…”周鸣的手掌微微下压,仿佛在感受鼎耳内那沉睡的毁灭力量,“无论是重锤击打此处,抑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