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沉静如水,扫过林峻杰那张写满感激与愧疚的年轻脸庞,掠过佩云姐急切追问、泪痕未干的脸,最后落在拿着碘伏棉签、准备为他清理伤口的医疗人员身上。
“黎景辉。” 他平静地报出自己的名字,声音带着一丝长期疲惫和体力透支后的沙哑,但语调却异常平稳。然而,他的目光却如同穿透了空间的阻隔,再次锐利地、死死地钉在门口那截锈迹斑斑的螺栓残骸上,仿佛要透过那冰冷的金属蚀痕,洞穿其背后隐藏的、足以致命的黑暗真相。
佩云姐如获至宝,反复念叨着,声音带着浓重的台湾腔和哭腔:“黎景辉…黎景辉…好!好名字!黎先生!这个名字我们记住了!刻在心里了!阿杰,快!快谢谢黎先生!好好谢谢恩人!”她用力推了推身边魂不守舍的林峻杰。
林峻杰连忙再次深深鞠躬,腰弯得几乎成九十度:“黎先生!谢谢你!真的…太感谢你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他的泪水再次滑落。
冰冷的碘伏棉签带着强烈的刺激性气味,触碰在翻卷的伤口上,剧烈的刺痛让黎景辉的眉心猛地紧蹙,牙关瞬间咬紧,但他喉咙里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的全部思绪,已经完全被那个锈蚀的螺栓、系统提示的“人为故意破坏特征”以及那张编号1307的诡异邀请函所占据。
佩云姐在一旁急切地表达着感激,絮絮叨叨地追问着黎景辉的联系方式、家庭住址、工作单位,表示公司一定会准备厚礼登门重谢,并负责他所有的医疗费用和精神损失赔偿。
黎景辉只是沉默地听着,偶尔极其简短地回应一句“不必”或“没关系”。当伤口被涂上一层清凉药膏,最终被洁白的绷带一圈圈仔细包裹缠绕后,他撑着冰冷粗糙的墙面,强忍着膝盖深处传来的虚弱抗议和全身的酸软疲惫,艰难地站了起来。
“我该走了。” 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和决断。
“黎先生!等一下!我们还没好好感谢你!你的联系方式…”佩云姐慌忙伸手想拦住他,语气焦急万分。
但黎景辉已经迈开了脚步。虽然步履因透支而略显迟缓沉重,每一步踏下都仿佛消耗着巨大的能量,但他的背影却透着一股磐石般的坚定。他没有再回头看一眼林峻杰和佩云姐焦急挽留的神情,也没有再瞥向那截静静躺在地上的罪恶螺栓残骸。但那锈蚀的痕迹、那系统的冰冷警告、以及那张紧贴胸口、仿佛带着灼魂温度的1307号邀请函,已经如同最深的烙印,死死地刻在了他的意识核心。
他沉默地穿过依旧弥漫着烟尘、回荡着低语和咒骂的后台通道,无视了周围工作人员投来的种种混杂着敬畏、好奇、探究和劫后余生的目光。那张星空蓝的卡片在贴身口袋中安静地蛰伏。左膝的酸软、掌心的刺痛、全身细胞都在呻吟的疲惫透支感,以及那隐藏在锈蚀螺栓背后、如同毒蛇般伺机而动的巨大阴谋疑云,如同无形的荆棘藤蔓,缠绕着他每一步迈向场馆外天光的步伐。深蓝色运动服后背被划开的口子和沾染的灰尘,在通道明灭不定的灯光下,勾勒出一个孤寂、沉重却又如同出鞘利刃般锋利的身影,渐渐融入门外那片更广阔却也更加未知的光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