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
一望无际的洁白。
刚刚恢复意识的云凌,思维仿佛被冻结后又缓缓融化,只剩下这一种感知。
这洁白并非雪原的刺骨,也非病房的冰冷,而是一种……柔和的、充盈着一切的原初之色。它像尚未分化的宇宙,无垠无界,散发着纯粹的光,却又奇异地蕴含着一种静谧而蓬勃的生命力,令人心神宁静,几欲沉醉。
然而,这份宁静被一道突兀的裂痕彻底打破。
就在这片纯白天地的正中央,一张漆黑的长桌悍然横陈。它黑得如此极致,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像一道被强行劈入洁白画布的虚空裂痕,像一个在完美乐章中骤然响起的、不协和的休止符,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存在感”,蛮横地撕裂了整体的和谐。
更让云凌瞳孔收缩的是,在那张象征意义不明的黑桌旁,摆放着两把同样漆黑的高背椅。
其中一把,空着。
而另一把上,正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看起来极为年轻的男性,穿着剪裁合体、风格奇特的白色礼服,与周遭的纯白几乎融为一体,唯有领口点缀着一枚与长桌同色的黑色宝石胸针。
他有着柔软的黑色短发和一双清澈的,带着笑意的漆黑双瞳。
此刻,他正悠闲地坐在那里,手中端着一个洁白的瓷杯,杯口却萦绕着肉眼可见的、散发着清香的氤氲热气——在这片连“温度”概念都显得可疑的空间里,那杯“茶”的存在本身,就充满了悖论。
年轻人看到云凌睁开双眼,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他放下茶杯,对着云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动作自然得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你醒了?感觉如何,云凌先生?”
他的声音温和悦耳,带着一种独特的、令人不自觉放松的磁性,
“不必惊慌,我们有的是时间。请过来坐吧。”
云凌心中警铃大作。他下意识地试图调动系统,呼唤迩杉珊,却发现自己与那个陪伴他许久的“金手指”之间的联系,如同被彻底斩断,一片死寂。
他试图感知自己的身体,却只感到一片虚无,仿佛他此刻存在的,仅仅是“意识”本身。
他深吸一口气——如果这个动作在此地还有意义的话——迈步走向那张黑桌,在那张空着的黑椅上坐下,与对面的年轻人隔桌相望。
“你是谁?”
云凌直接问道,他的声音在这个空间里显得异常清晰,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我记得我应该已经死了。”
“问题真多,不过,都是好问题。”
年轻人轻笑一声,优雅地执起桌上凭空出现的纯白茶壶,为云凌面前的空杯斟满同样热气腾腾的液体,那色泽金黄,透亮,散发着与地球红茶无异的醇香。
“我们可以慢慢聊。”
他将茶杯推向云凌,
“首先,自我介绍一下。你可以叫我……艾姆。艾姆先生。这里嘛……”
他漆黑的眼眸环视四周无垠的洁白,语气带着一丝玩味,
“你可以称之为‘间隙’,‘彼岸’,或者……‘审核等待区’?随你喜欢。”
“你、你是艾姆先生 ?地球联邦的国父?等等,这不可能!你应该还在我的那个世界担任地球联邦的第10任主席 !而不是出现在这里 !而且你说的什么 ?审核?!”
云凌眉头紧锁,他没有去碰那杯看起来无比真实的茶。
“没错,审核。”
自然而然回避了云凌对他身份的质问的艾姆先生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漆黑的桌面上,十指交叉托住下巴,那双清澈的眼睛注视着云凌,仿佛能看穿他的一切。
“对于你这样一个,携带着异界知识,深度介入并大幅篡改了一条重要世界线既定轨迹的‘变量’,在你的物理生命体征宣告终结,意识脱离原生载体后,进行一次全面的评估与审核,不是理所当然的程序吗?”
他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但话语里的信息却如同重锤,狠狠敲在云凌的心头。
篡改世界线?变量?审核程序?
云凌的金色瞳孔微微收缩,他死死盯着眼前的年轻人:
“你……知道我的来历?地球联邦?系统?这一切……都在你的……监控之下?”
艾姆先生笑了笑,不置可否,只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味道不错,虽然是模拟的,但感官反馈很真实。不尝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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