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未时,阳光西斜,热度依旧灼人,但光线开始变得绵长,在弥漫的硝烟中投射出斑驳陆离的光影。前敌指挥部深埋于地下的核心掩蔽部内,却感受不到丝毫阳光的温度,只有白炽灯管发出的、略显惨白的光线,照亮着墙壁上巨大的作战地图、沙盘旁堆积如山的电报文件,以及每个人脸上凝重至极的神色。空气仿佛凝固了,混合着汗味、烟草味、机油味和一股若有若无的、从通风口渗进来的焦糊气息,沉闷得让人胸口发慌。
朱赤背对着众人,静静地站在作战态势图前,已经站了足足一刻钟。他面前的图纸上,代表日军进攻压力的红色箭头如同毒蛇的信子,在多个方向舔舐着蓝色的防线,尤其是在鹰嘴崖-黑石岭一带,红色已经深深楔入,虽然箭头被暂时顶住,但防线本身也变得支离破碎,蓝色标记的部队番号旁边,大多标注着触目惊心的伤亡数字和“亟需休整、补充”的字样。
李韫珩拿着一份刚刚汇总的、墨迹未干的伤亡与物资损耗初步报告,手都有些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走到朱赤身后,声音干涩地开始汇报:“光亭,各前沿部队初步报上来的情况……很不乐观。”
“鹰嘴崖方向,周大勇连及增援部队,能战斗的已不足百人,弹药消耗超过七成,工事损毁严重。黑石岭方向,172旅的一个营几乎打光,阵地反复易手三次,目前勉强守住,但……已无力组织有效反冲击。其他各主要支撑点,伤亡普遍在三到五成,炮兵的炮弹储备量……已降至安全线以下。尤其是防空部队,上午消耗了大量导弹和高射炮弹,急需补充……”
“后勤方面,”李韫珩继续道,“三号、五号补给线因敌轰炸和炮击多处中断,运输车队损失不小。野战医院已超负荷运转,药品,特别是麻醉剂和血浆,极度短缺。官兵体力透支严重,很多部队已连续高强度作战超过三十小时……”
每报出一个数字,指挥部内的气氛就沉重一分。参谋们低着头,飞快地记录着,或者试图在地图上寻找可以调动的兵力,但目光所及,几乎每一处防线都捉襟见肘。日军畑俊六的“夜魇”计划虽然初期受挫,但其正面施加的恐怖压力,正一点点地将中国军队拖向崩溃的边缘。这不是一两个阵地的得失,而是整体防线韧性濒临极限的警报。
朱赤依旧没有说话,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一下。只有微微起伏的肩背和紧握在身后、指节有些发白的手,透露出他内心绝非表面这般平静。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前形势的险恶。畑俊六是在用绝对的火力和兵力优势,进行最残酷的消耗战。他就像一个冷酷的赌徒,押上庞大的筹码,要生生耗光中国军队最后一滴血、最后一颗子弹。
“不能这样耗下去……”朱赤终于缓缓转过身,他的脸庞在灯光下显得越发瘦削,眼窝深陷,但那双眸子却亮得吓人,如同寒夜中的星辰,闪烁着冷静到极致的光芒。“再这样被动防御,不出两天,我们的防线就会被彻底压垮。必须想办法,打乱他的节奏,让他也疼一下!”
“可是……”一位负责作战的年轻参谋忍不住开口,“我军预备队已几乎用尽,各部队疲惫不堪,强行反击,恐怕……”
“谁说要用我们疲惫的步兵去硬碰硬?”朱赤打断他,走到沙盘前,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落在了沙盘上日军防线的几个关键节点。“畑俊六把重兵和注意力都压在了正面,他的侧翼,他的后方,难道就是铁板一块吗?”
他的手指点在沙盘上日军战线后方一个不起眼的交通枢纽——张渡桥。“这里是日军第六师团和第九师团部分补给物资的中转站,守备兵力相对薄弱。”手指又移向另一处——日军一个疑似野战炮兵的弹药堆积点。“这里,根据‘幽灵’小队和无人机昨夜冒死侦察的情报,囤积有大量炮弹。”
最后,他的手指落在了长江北岸,日军控制区一段相对平直的江岸线。“这里,远离主战场,日军江防巡逻松懈。而且,据系统‘天眼’侦察和气象分析,今夜下半夜,该区域可能会有短暂的浓雾。”
指挥部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隐约猜到军座要做什么,但觉得这想法太大胆,太冒险。
“秦风!”朱赤沉声道。
“到!”一直沉默待命的秦风立刻挺直身体。
“‘幽灵’小队还有多少可战之力?”
“报告军座!第一、第二小组虽经昨夜激战,略有减员,但核心战力尚存,可执行高难度任务!”秦风回答得毫不犹豫。
“好!”朱赤目光灼灼,“给你两个任务。第一,挑选最精锐的队员,携带足够的定时炸药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