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万籁俱寂,唯有长江的涛声与旷野的风声交织成一片永恒的背景音。但在这表面的寂静之下,两军统帅部的神经却绷紧到了极致,无形的电波在夜空中激烈碰撞,参谋人员的大脑在高速运转,一场关乎数十万人生死、一座城市命运的意志较量,在更深沉的战略层面无声展开。
日军第十一军司令部地下掩蔽部,此刻的气氛与几个小时前制定“夜魇”计划时的踌躇满志截然不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混合着惊怒与挫败感的低气压。墙壁上的汽灯将人影拉长,晃动如鬼魅。
军司令官畑俊六大将端坐在长条桌首座,脸上一如既往地看不出太多表情,但那双细长眼睛里闪烁的寒光,以及放在桌面上、指尖无意识敲击着光滑桌面的右手,暴露了他内心的极度不平静。长桌两旁,第六师团长稻叶四郎、第九师团长吉住良辅、第27师团长本间雅晴、参谋长吉本贞一等人正襟危坐,连大气都不敢喘。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烟草和一种无形的焦灼。
“说说看吧,”畑俊六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平淡,却让在座所有人脊背发凉,“张渡桥被炸毁,第二十七兵站油料场殉爆,至少三个中队级的通讯线路被大规模破坏,巡逻队遇袭失踪……一夜之间,在我们的‘稳固’后方,居然发生了如此多起严重的破坏事件。吉本君,你的情报部门,还有诸位的警戒部队,难道都在睡大觉吗?”
吉本贞一参谋长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站起身,深深鞠躬:“司令官阁下,万分抱歉!支那人此次渗透行动极其隐秘和专业,选择的时机和路线都经过精心计算,避开了我们的主要警戒点。而且,他们使用的爆破器材和战术手段……有些是我们未曾掌握的。初步判断,是朱赤麾下那支代号‘幽灵’的精锐特种部队所为。”
“精锐?特种部队?”稻叶四郎忍不住愤然出声,“难道我堂堂帝国陆军,竟然被一支小小的游击队性质的部队搅得后方不宁?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稻叶君,”畑俊六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失败就是失败,找借口是懦夫的行为。支那军队在朱赤的指挥下,早已不是我们想象中的乌合之众。他们敢于,并且有能力进行这样深入虎穴的冒险行动,这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夜魇’计划的正面强攻,虽然给支那军造成了巨大压力和伤亡,但我们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且未能达成决定性突破。现在,后方又出现这样的混乱。朱赤,这是在用这种冒险的方式告诉我们,他还有反击的余力,也在试图扰乱我们的判断,为正面防线争取喘息时间。”
“那……司令官阁下的意思是?”吉住良辅小心地问道。
畑俊六沉默了片刻,手指在地图上几个点上缓缓移动。“朱赤想争取时间,我们就偏偏不给他时间!他的防线已经千疮百孔,士兵疲惫,弹药匮乏。此刻,正是他最虚弱的时候!任何犹豫,都可能让他缓过气来!”
他的手指最终重重地点在了地图上鹰嘴崖与黑石岭之间的结合部稍后位置。“这里,经过连日猛攻,支那军兵力被大量吸引到两翼高地,结合部纵深地带防御必然相对空虚。而且,他们刚刚经历了后方被袭的短暂兴奋,警惕性可能会有所放松。”
“命令!”畑俊六的声音陡然转厉,“第九师团,立即抽调一个精锐联队,配属独立战车中队,于明日凌晨四时,从此处发起突然袭击!不要纠缠于前沿阵地,以装甲部队为先锋,不惜一切代价,向纵深猛插!目标是这里——”他的手指点向一个位于中国军队二线防区的重要交通枢纽,“切断鹰嘴崖、黑石岭守军与后方的直接联系!”
“第六师团、第二十七师团,继续对当面之敌保持高压袭扰,牵制其兵力,使其无法有效支援结合部!”
“航空兵,拂晓时分,对支那军纵深指挥所、炮兵阵地、以及这个交通枢纽,进行新一轮的精确轰炸!我要彻底打垮他们的指挥体系和后勤节点!”
“至于后方的那些‘老鼠’,”畑俊六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命令所有后方守备部队、宪兵、特高课人员,全力搜剿!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确保后勤线的安全!”
“嗨依!”众将领齐声领命,虽然对连续强攻的代价心存疑虑,但在畑俊六不容置疑的威势下,无人敢提出异议。一种更加强硬、更加孤注一掷的攻击态势,正在形成。
与此同时,中国军队前敌指挥部里,同样是灯火通明,气氛紧张中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更深的忧虑。
秦风带领的“幽灵”小队主力已安全撤回,带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