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山神庙内,气氛已然不同。
篝火依旧噼啪作响,映照着人影,却不再是昨夜那般死寂与绝望。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新生的躁动与隐隐的期待。地上,十把泛着幽蓝寒光的锰钢腰刀整齐地排列着,如同沉睡的猛兽,散发着令人心悸又无比安心的力量。王承业把总和他手下几名尚能行动的士兵,脸上虽然依旧带着伤后的疲惫,但眼神中却重新燃起了灼热的光芒,那是手握神兵利器、重获力量与希望的振奋。他们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刀身,感受着那超越时代的冰冷与锋利,对李昊的敬畏与忠诚,已然深入骨髓。
李昊静立其中,目光缓缓扫过眼前的一切。
王承业…赵公公…青禾…
一位忠诚敢战、经验丰富的军官及其残部。
一位老谋深算、手握特殊资源和信息的宫廷太监。
一个细心依赖、将全部生存希望寄托于他的小宫女。
这,便是他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明末乱世,初步凝聚起来的第一批核心力量。虽然微小如尘,脆弱不堪,甚至带着几分狼狈和侥幸,但这确确实实是一个从无到有、从零到一的巨大突破!他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面对整个时代的洪流,他的身边,开始聚集起愿意追随他、相信他的人。一个微缩的、五脏不全却骨架初成的班底,已然雏形初现。
夜色渐深,众人激动的心情稍缓,现实的困境再次浮现。食物、药品、情报、下一步的去向…这些都是迫在眉睫的问题。
似乎是为了进一步表明自己的价值和诚意,赵公公在青禾给众人分发最后一点干粮清水时,拄着一根木棍,缓步走到李昊身边。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确保只有李昊能清晰听到:
“李先生,”他开口,语气比之前更加推心置腹,“既已决心追随先生,杂家也不敢再有所隐瞒。有些事,需向先生禀明。”
李昊目光微凝,示意他继续。
赵公公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车内…需要杂家拼死护佑的小主…并非寻常官眷。”他顿了顿,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才缓缓吐出那个沉重的身份,“乃是…今上的嫡女,坤兴公主殿下。”
“坤兴公主”四个字,如同重锤,敲在寂静的夜里。尽管李昊早有猜测,但得到证实,心头仍是一震。崇祯帝的女儿!这可是真正的天潢贵胄,皇室嫡脉!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面旗帜,一个巨大的政治符号,同时也意味着无穷无尽的麻烦和危险!
赵公公似乎没有察觉李昊内心的震动,继续低声道:“城破当日,宫中大乱,陛下…陛下殉社稷前,曾密诏杂家,无论如何,需护得公主一线生机…杂家拼死才带着殿下混在乱民中逃出,一路隐匿身份,颠沛流离至此…”
接着,他话锋一转,提供了更具实际价值的信息:“为避开大股流寇和可能的盘查,杂家知道一条相对隐秘的旧官道,可通往山东方向。此道多年前杂家随宫内采办走过,虽荒废已久,但胜在偏僻,或可绕过一些险地。”
最后,他提到了南方的消息:“近日通过一些极隐秘的渠道,零星得知南方确有一些消息。据说,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史大人、以及凤阳总督马士英马大人等,正在南京筹议…拥立新君,以延续国祚…”他说的很含蓄,但指向的无疑是即将建立的弘光政权。
这三条信息,每一条都至关重要!公主的身份揭示了他们背负的惊人干系;隐秘官道提供了实际的路线选择;南方的消息则勾勒出天下大势的最新动向。
李昊的大脑飞速运转,将这些信息与自己的历史知识相互印证、整合。他沉默片刻,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河口镇不可久留。”他做出了决断,声音沉稳,“我等在此休整两日。赵公公,设法通过你的联络点,尽可能换取一些粮食、药材,并打探更确切的周边消息,尤其是闯军和可能出现的…关外动向。”他特别强调了最后一点。
“两日后,我们不再盲目南逃。”他目光扫过王承业和赵公公,“目标,转向东行,沿公公所知旧道,进入山东地界,再视情况南下,逼近南直隶边缘。”
这个决策充满了战略考量。直接南下南京,路途遥远且必然闯军密布,风险极大。转而向东进入山东,再寻机南下,既可避开京畿周边的混乱中心,又能处于一个可进可退的位置——既可观望南京弘光政权的建立情况、判断其稳定性和可靠性,又能借此缓冲地带,继续积蓄力量,同时观察…他那个“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