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
不是自由落体那种物理意义上的下坠,而是一种概念上的、存在意义上的“沉沦”。
跳入观测站入口、主动投向“逻辑蛀蚀”爆发源头的刹那,凌星、星瞳、影刃以及化作信息流依附于星瞳的曦,便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粘稠的“错误洪流”所吞没。
四周不再是坑道或大厅的景象,甚至失去了“空间”与“方向”的稳定概念。视野被无数破碎、扭曲、相互矛盾的光影与信息碎片所充斥。耳边(如果还存在听觉的话)响起的是亿万种声音、逻辑、公式、语言疯狂搅拌后又强行撕裂的尖啸与呢喃。思维仿佛被扔进了一个高速旋转、布满尖刺的离心机,每一个念头刚刚升起,就会被另一种截然相反甚至自相矛盾的念头所冲击、撕扯。
这是“逻辑蛀蚀”污染最核心的区域,一个“合理性”崩坏,“规则”失效,“存在”本身都变得暧昧不明的“悖论深渊”。
“紧守心神!不要试图理解周围!只感受自身‘存在’的锚点!”凌星的意念如同惊涛骇浪中的灯塔,强行穿透混乱,传入星瞳和影刃的意识深处。他的混沌光晕在进入这片区域的瞬间便急剧收缩,并非衰弱,而是从外放的“领域”形态,转化为紧贴四人(包括曦)体表的、一层极其凝实坚韧的“存在屏障”。屏障上,混沌色光芒流转,不断与侵袭而来的“逻辑错误碎片”和“悖论信息流”发生湮灭与对抗,发出滋滋的、仿佛冷水滴入滚油的细微声响。
但即便是凌星的归墟之力,在这片纯粹的“逻辑乱葬岗”中,也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那些“蛀蚀”污染无孔不入,它们攻击的不是能量强度,不是物质结构,而是构成事物“之所以为此事物”的内在逻辑链。凌星的“存在屏障”,本质上是利用归墟之力强行维持着一个“我们存在于此,且保持当前状态”的“临时定义”。而“蛀蚀”则疯狂地试图从这个“定义”中找到漏洞,注入矛盾,使其从内部崩溃。
星瞳脸色惨白如纸,紧咬着牙关,全力运转《万古星辰诀》,试图以自身星灵道基那相对稳定、指向“秩序”与“生机”的法则,作为对抗混乱的内心支柱。但她的星光在这里黯淡得可怜,仿佛随时会被周围的“错误”海洋稀释、污染。更可怕的是精神层面的冲击,无数荒诞、矛盾、令人作呕的“思想”和“画面”试图挤入她的脑海,冲击她的认知。
影刃的状态更为糟糕。阴影之力本就偏向“隐匿”与“变化”,其存在逻辑相对“脆弱”。在“逻辑蛀蚀”的侵蚀下,他感觉自己的“存在形态”都开始变得不稳定,仿佛随时会融化、分散成一团毫无意义的暗影杂波。他只能将全部意志集中在手中的短刃和与凌星、星瞳的“同伴”联系上,以此作为对抗解体的最后锚点。
曦的光影更是波动得几乎溃散。作为纯粹的信息能量生命体,晶耀文明对“逻辑”和“信息”的依赖性远超其他种族。此刻置身于这“逻辑的坟场”,对它而言无异于将鱼扔进了滚烫的油锅。它传递出的意念只剩下纯粹痛苦的波动,若非依附于星瞳相对“坚实”的星灵之力,恐怕早已被同化为这片混乱的一部分。
他们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叶脆弱扁舟,在纯粹概念的乱流中翻滚、沉浮,不知去向何方,也不知能坚持多久。凌星凭借归墟屏障与自身强大的意志,勉强维持着这个小团体不被瞬间冲散、吞噬,但也无法控制下坠的方向与速度。
四周的景象(如果还能称之为景象)光怪陆离到了极点:
他们“看”到一块金属残骸,同时呈现出“绝对坚硬”与“如水般流动”两种状态,并且这两种状态正在彼此激烈“争论”,试图证明自己才是“正确”的。
他们“感知”到一段能量流,其“过去”、“现在”、“未来”三个时间节点的状态被强行压缩、叠加在同一个“点”上,形成一个自我循环、自我否定的悖论旋涡。
他们“听到”一个声音,用无可辩驳的逻辑“证明”“1+1=3”,并且这个证明过程本身,又在用同样的逻辑“证明”“1+1=2”,两种证明相互嵌套、无限循环。
这里,是逻辑的地狱,是理性的坟场,是“确定性”被彻底肢解、嘲弄的混沌之域。
下坠似乎永无止境,时间的流逝也变得诡异莫测。可能只是短短一瞬,也可能已过去千年万年。就在星瞳的意识因持续对抗侵蚀而开始模糊,影刃的形体边缘开始出现虚幻的重影,曦的波动微弱到几乎消失时——
变化发生了。
并非来自外界侵蚀的减弱,而是来自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