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甘露殿。烛火通明,映照着一张张凝重而威严的面孔。
李世民端坐御榻,下方分列着闻讯急速赶来的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魏征、李靖、侯君集、李绩等帝国核心文武重臣。殿内气氛肃杀,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刚刚风尘仆仆赶至、一身寒气尚未散尽的泾阳县令霍焌身上。
霍焌未有丝毫耽搁,将怀中那份由“察事听子”以密语写就、再由他亲自译出的羊皮卷双手呈上,声音清晰而快速:“陛下,诸位公卿,北疆急报!突厥内乱已生,其势汹汹,亡国之兆已显!”
内侍将羊皮卷呈于御案,李世民快速浏览,上面详细记录了赵德言推行拙劣改制后,突厥各部怨声载道、首领离心、牧民困苦的种种情状,以及薛延陀、回纥等部暗中积蓄力量、蠢蠢欲动的迹象。
“好!”李世民眼中精光爆射,猛地一拍御案,“颉利老儿,亦有今日!此乃天赐良机,正可一雪前耻,永绝北患!”他目光扫向武将行列,“药师,你以为如何?”
李靖踏步出列,这位军神此刻亦是心潮澎湃,他沉声道:“陛下,霍县令所言不虚。此时正值春季,草原牲畜孱弱,乃突厥战力最低之时。其内部混乱,号令不一,我军若以精骑突进,直捣黄龙,必可收奇效!臣愿领兵,五千精骑足矣!定当生擒颉利,献于阙下!”
“臣附议!”
“末将愿为先锋!”
侯君集、李绩等将领也纷纷请战,殿内顿时充满了肃杀的战意。仿佛下一刻,大唐的铁骑就要踏破阴山,犁庭扫穴。
然而,就在这同仇敌忾的气氛中,霍焌却再次开口,声音不大,却如冷水滴入油锅:“陛下,李卫公之言,破突厥易如反掌。然,臣以为,突厥可败,却不可灭!颉利,更不可擒!”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连李世民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子邃,此言何意?”房玄龄蹙眉问道,“既已胜券在握,为何不毕其功于一役,永除后患?岂不知纵虎归山,遗祸无穷?”
霍焌向房玄龄微微拱手,随即环视众人,朗声道:“房公所虑,自是老成谋国。然,请问诸位,若我军此刻擒杀颉利,尽灭突厥王庭,那北方广袤草原,将由何人主宰?”
他不等众人回答,便自问自答:“绝非我大唐!草原万里,非我农耕之族所能久居。届时,薛延陀、契丹、回纥,乃至更西的黠戛斯等部,必如饿狼扑食,争夺这权力真空!汉时匈奴败亡,鲜卑乌桓崛起;五胡乱华,其祸更烈!前车之鉴,历历在目!我等今日若灭突厥,不过是徒为他人做嫁衣,亲手催生出一个或许更难缠的对手!”
这番剖析,如同惊雷,震得众人心神俱动。魏征捻须沉吟,杜如晦目光闪烁,连李靖也陷入了思索。他们只想着消灭眼前的敌人,却未曾深思消灭之后,那更为复杂的草原格局。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李世民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盯着霍焌。
霍焌走到殿中悬挂的巨幅地图前,手指从阴山一路向西划去,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驱而不擒,败而不灭!请李卫公率精兵北上,大张旗鼓,击溃颉利主力即可,但网开一面,将其残部……向西驱赶!”
“向西?”长孙无忌若有所思。
“不错!”霍焌手指重重地点在西域的方向,“让颉利这条丧家之犬,带着他对大唐的恐惧和残余的兵力,去冲击西域诸国!高昌、焉耆、龟兹、疏勒,乃至更远的大食边缘!让他去搅个天翻地覆!让他去做我大唐扫荡西域的开路先锋!此乃——驱虎吞狼之计!”
他眼中闪烁着惊人的光芒,仿佛看到了遥远的未来:“我们要让突厥这把刀,为我大唐所用!让他们去消耗西域诸国的力量,去打破那里的平衡!我们,则跟在后面,收拾残局,重建秩序!我们要做那执鞭之人,而突厥,便是我们挥向西方世界的……上帝之鞭!”
“上帝之鞭……”李世民喃喃重复着这个词,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他被这个宏大而狠辣的战略深深吸引住了。
然而,房玄龄依旧存有疑虑,他忧心道:“子邃此计虽妙,然风险亦巨。若颉利反应过来,与西域诸国联合,反戈一击,或是西域诸国惧我大唐兵威,联合抵抗,我军孤军深入,岂不危矣?”
霍焌闻言,非但没有担忧,反而傲然一笑,那笑容中充满了绝对的自信与睥睨,他转向李世民,拱手道:“房公所虑,自是周全。但臣想问陛下与诸位一句——”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如同金铁交鸣,响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