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默许?他倒是推得干净。那个死士,还有银两来源,可能追查到底?”
镇抚使回道:“劫狱死士是詹光通过江湖关系雇用的亡命之徒,线索到了几个中间人那里,再往上追查难度极大,且容易打草惊蛇。至于银两,确系从王府公账中以其他名目支出,经几道手转入詹光手中,账面上做了遮掩,但若深究,必能查到王府头上。”
“够了。”骆思恭站起身,玄色斗篷带起一阵冷风,“将詹光、钱四画押口供整理好,所有物证封存。本督即刻进宫面圣。”
“那……夏守忠那边?”镇抚使小心地问道。
骆思恭眼中寒光一闪:“陛下已有旨意,令其闭门思过,王府属官由我北镇抚司看管。没有陛下新的旨意,不得惊动他。但王府内外,给本督盯死了,一只苍蝇也不许随意进出!”
“遵命!”镇抚使躬身领命。
骆思恭不再多言,大步走出耳房。诏狱的阴森气息被他甩在身后,但他的脸色却比诏狱更加冰冷。詹光的口供,虽然将主要罪责揽在了自己身上,并为夏守忠做了一些开脱,但“默许”二字,以及那些无法完全切割的证据链,已经足够让一位圣心已失的亲王,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了。现在,就要看皇帝陛下,准备将这把火烧到什么程度。
*
忠顺亲王府,昔日车水马龙、宾客盈门的景象早已不复存在。朱红色的大门紧闭,门前冷落车马稀。取而代之的,是一队队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神色冷峻的锦衣卫,他们将王府围得水泄不通,明岗暗哨,戒备森严。过往行人无不绕道而行,生怕沾染上一丝晦气。
王府内,更是愁云惨淡,人心惶惶。仆役丫鬟们走路都踮着脚尖,说话不敢高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厦将倾的恐慌。往日里巴结逢迎的属官、清客们,此刻要么自身难保(如詹光已被锁拿),要么紧闭房门,惶惶不可终日。
王府核心区域的书房内,忠顺亲王夏守忠如同一只困兽,往日里的雍容华贵、气定神闲早已荡然无存。他头发散乱,眼圈乌黑,华丽的亲王常服上沾满了褶皱和不知名的污渍,整个人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他暴躁地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名贵的紫檀木书架上的古籍被扯得散落一地,地上还有摔碎的瓷杯碎片。
“废物!都是废物!”夏守忠低声咆哮着,声音沙哑而充满戾气,“詹光这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有那些江湖人,全是饭桶!连灭口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他心中充满了悔恨、恐惧和滔天的怒火。悔恨自己不该低估了何宇那个小畜生的能量和狠辣,更低估了骆思恭那条皇帝忠犬的办案能力。恐惧的是皇帝的态度,是骆思恭下一步会查到什么程度。怒火则是对着所有导致他失败的人,包括那个让他感到威胁的何宇,包括不肯乖乖就范的钱四,包括办事不力的手下,甚至包括……那个越来越难以揣测的皇帝侄儿。
“王爷,您息怒,保重身体要紧啊。”一名心腹老太监跪在地上,颤声劝道。
“息怒?你叫本王如何息怒!”夏守忠猛地转身,一脚踹在老太监的身上,将其踹倒在地,“本王现在是阶下囚!被软禁在这府里!詹光落在了骆思恭手里,他能扛多久?他会不会乱咬?!你说!你说啊!”
老太监趴在地上,不敢起身,只是磕头不止。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和锦衣卫冷硬的盘问声。夏守忠如同惊弓之鸟,猛地看向门口。片刻后,书房门被推开,一名王府长史模样的官员脸色惨白地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两名按刀而立的锦衣卫校尉,显然是被“护送”过来的。
“王……王爷……”那长史声音发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刚……刚得到的消息……詹光……詹光他在北镇抚司……招了……”
夏守忠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腥甜涌上喉咙,他强行咽了下去,身体晃了晃,扶住了身边的桌子才没有倒下。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他招认了什么?”夏守忠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长史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具体招认内容不详……但北镇抚司的人透出风声……说……说詹光承认是他主使构陷忠毅伯……银两、黑市、灭口……都……都认了……”
“那本王呢?!他可曾攀咬本王?!”夏守忠急切地追问,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据说……据说詹光将罪责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只说……只说王爷您……您或许……或许……”长史吞吞吐吐,不敢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