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洛心中一暖,环视四周。
街道两侧的废墟后,探出许多惊惶又期盼的面孔——
凉州城的百姓们,在如此混乱绝境中,竟被归义军有序地归拢到了一起,由士卒们用身体组成人墙护在后方。
张三公子这份处变不惊的组织力,令人动容。
“张三公子治军有方,危难时刻仍不忘百姓,在下佩服。”
叶洛诚恳道。
张三公子摆手:
“分内之事。只是先生,现在该如何是好?那妖物......”
话音未落,一道青色流光从叶洛身侧飞出,落地化作人形,正是落叶。
他展开手中折扇,好整以暇地扇了扇,语气悠闲得与周遭惨状格格不入:
“啧啧,你这运气可真是不一般。刚从被妖族大圣夷为平地的望月山出来,转头又撞进另一只妖族大圣手里,这是嫌命长呢,还是命太硬?”
“诶?!怎么会有两个先生?!”
一声瓮声瓮气的惊呼从人群身后响起。
众人转头,只见李奇瞪着一双铜铃般的豹眼,嘴巴张得能塞进拳头,手指在叶洛和落叶之间来回晃动,满脸的匪夷所思。
儒将索玉露手按剑柄,眉头紧锁:
“这......奇哉怪也。不是实体,气息相近,形貌相同,却又有微妙不同......”
周围的士卒们顿时骚动起来,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远处被保护的百姓中更是传出压抑的交谈声。
“我跟随老将军征战十二州二十年,什么诡谲事没见过?”
半身是血的阎岳抱着臂,声音因为刚刚一直在指挥归义军变得有些沙哑,“但眼前这般......闻所未闻。”
落叶闻言,用扇子掩口轻笑,鬓角那抹霜白在火光映照下格外醒目。
叶洛表面维持镇定,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立刻以心声质问:
“你......长得跟我一模一样?!”
“你才知道?”
落叶挑眉,眼神戏谑,“我还以为你早就照过镜子了。”
叶洛一怔,仔细回想,悚然发现——
自己竟真的从未清楚知晓自己的容貌。
记忆中的形象总是模糊一片,如同隔着一层雾气。
是了,自苏醒以来,颠沛流离,生死搏杀,哪有机会在意皮囊?
“那你......”
叶洛欲言又止。
“我?”
落叶合上扇子,用扇柄轻敲自己那缕醒目的霜白鬓角,笑意更深,“我本就生得如此丰神俊朗。当年在长安朱雀大街策马而过,可是得了‘书院玉瓷郎’的美名。”
他刻意顿了顿,“至于咱俩长相上的这点‘细微差别’,想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叶洛眼角微抽,强忍住给他一拳的冲动。
但就在这电光石火间,看着落叶那与自己别无二致却气质迥然的面容,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劈入脑海——
‘当初在望月台上心有所悟一步筑基,得天地赐名时,我曾短暂获得远超境界的力量......若那种状态可以再现......’
他内视丹田,那枚圣人剑柄正静静悬浮,每一次明灭,都有精纯浩瀚的灵炁涌入四肢百骸。
剑柄中承载的,不仅仅是力量,更是无数岁月沉淀的先贤道理与圣人意志。
‘若我能真正领悟其中真意,而非被动接受......或许......’
“你这两脚羊!又要搞什么把戏!”
天际传来千帐灯震怒的咆哮,打断了他的思绪。
妖王显然不打算给这些“虫子”任何喘息之机,漆黑的妖力重新汇聚,整片天空仿佛都朝着凉州城塌陷下来。
更为庞大狰狞的巨爪虚影缓缓成形,这一次,锁定的不仅是叶洛,更是整座凉州城,以及城中每一个生灵。
齐白观音闷哼一声,护持城池的法天象地虚影双臂剧烈颤抖,嘴角溢出血丝,却仍倔强地挺直脊背。
归义军将士们嘶吼着结阵,刀剑齐举,尽管在那遮天妖威下渺如尘埃。
百姓们看着压下的黑影相拥哭泣,绝望弥漫。
叶洛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他伸手向天,清喝一声:“剑来!”
正在高空与残留妖力纠缠的圣人之剑发出一声铮鸣,化作青色长虹重新落入他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