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着头,目光似乎落在远处“云栖雅筑”公寓群某个模糊的、灯火稀疏的轮廓上,又仿佛只是虚焦在无尽的、空洞的夜色里。那眼神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深潭,毫无波澜,映不出一丝周围的光亮,只有一片凝固的、深不见底的寒。
精准,如同设定好程序后启动的机器。一分不差。
李明宇的心脏在胸腔里猛地收缩了一下,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的窒息感让他眼前发黑。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后背紧紧抵住冰冷粗糙的水泥墙,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丝支撑。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和浓重的夜色,他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从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决绝的、视死如归的冰冷气息。这气息像无数根冰针,刺破夜色,穿透帽衫,扎进他的皮肤,冻结他的血液。
这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顾晓妍吗?那个在图书馆帮他找过资料,在雨天把伞塞给他自己淋雨跑掉,在母亲第一次病危时默默垫付了一部分医药费的顾晓妍?眼前的身影,只剩下一个为复仇而生的冰冷躯壳。一股巨大的寒意混合着难以言喻的心痛和恐惧,瞬间席卷了他。
不行。不能这样。
这个念头如同岩浆冲破地壳,带着灼热的痛楚和不顾一切的冲动,猛地在他脑中炸开。他几乎是没有思考,身体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他猛地从那个冰冷的水泥凹槽里冲了出来,脚步踉跄了一下,后背擦过行道树粗糙的枝桠,火辣辣的疼。但他顾不上这些,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只想扑过去,抓住那即将坠入深渊的身影。
他没有奔跑,也没有迟疑,只是用一种近乎僵硬的、刻意维持的匀速步伐,穿过空寂无人的支路。脚下松散的碎石在鞋底发出单调的“沙沙”声,在这片死寂中格外清晰。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那圈昏黄的光晕,锁定着光晕中心那个静默如雕塑的身影。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他撞进了那团昏黄的光晕边缘,路灯的光线瞬间刺破帽檐的阴影,落在他苍白紧绷的下颌上。他离顾晓妍只有三步之遥。他甚至能看清她风衣布料上细微的纹理,看清她散落发丝在夜风中拂动的轨迹,看清她插在口袋里的那只戴着黑手套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凸起。
“你…” 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只吐出一个字就卡在了喉咙里。他猛地顿住,似乎被自己这失控的举动和即将出口的话语惊到了。但话已出口,如同覆水难收。他强迫自己抬起头,帽檐下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迎上顾晓妍缓缓转回身的视线。
她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冷漠。长发随着转头的动作滑开,露出了整张脸。路灯的光线清晰地勾勒出她精致的五官,却无法在上面涂抹一丝暖色。她的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嘴唇紧抿着,没有一丝弧度。那双眼睛,终于聚焦在他身上,平静得像冰封了千年的湖面,深邃、冰冷,映不出任何倒影,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凝固的寒意。
那目光像淬了冰的针,瞬间刺穿了李明宇所有的勇气。他感到一阵眩晕,几乎要后退一步。但他死死地钉在原地,深吸了一口带着海腥味和尘埃的冰冷空气,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感觉紧贴在胸口内侧口袋的那个小玻璃瓶,此刻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皮肉生疼。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那句盘旋在心底、重若千钧的问句,艰难地、一字一句地从齿缝里挤了出来:
“…确…确定要这么做么?” 声音嘶哑,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声带里硬生生抠出来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遭的寂静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猛地膨胀开来,吞噬了一切声响。远处主干道模糊的车流声消失了,夜风的呜咽停滞了,连飞蛾撞击灯罩的“噗噗”声也听不见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心脏疯狂撞击胸腔的闷响,以及那瓶紧贴着他皮肤、无声传递着致命冰寒悸动的液体。昏黄的光线在他帽檐下紧绷的下颌线上跳跃,也冰冷地映在顾晓妍那张毫无波澜、如同玉石雕琢的脸上。
顾晓妍没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冰封的眸子里,没有对质问的意外,没有一丝动摇的涟漪,甚至没有一丝被冒犯的波澜。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近乎凝固的寒意,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沉淀了太久太久、早已融入骨髓的疲惫与某种刻骨的讥诮。那讥诮并非针对李明宇,更像是对命运、对整个荒诞世界无声的嘲讽。
时间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流淌,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数倍。夜风吹动她米白色风衣的下摆,轻轻拂动着她散落的长发,几缕发丝掠过她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