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着雪松香。
康罗伊推开门时,母亲罗莎琳德正弯腰整理书案,深紫色天鹅绒裙角扫过波斯地毯上的鸢尾花纹。
她抬头时,银灰色发间的玳瑁发簪闪了闪,眼角的细纹里盛着和他记忆中一样的温柔:“我就知道,你会在月出前回来。”
书案上摊开的手稿泛着岁月的黄,羊皮纸边缘用金线绣着缠绕的常春藤。
康罗伊凑近,盖尔语的字迹像游鱼般在眼前晃动,直到母亲指尖点在某段:“真正的倾听不是接收所有声音,而是让心灵成为一面湖水,只映照值得回应的倒影。你们现在做的,是在浊浪滔天时重新铺下石子,让湖底仍有根基。”
“您怎么找到的?”康罗伊的声音发涩。
他记得八岁那年,母亲被伦敦社交圈排挤,躲在阁楼里哭,手里攥着外祖母留下的银质耳坠。
后来那耳坠不见了,他以为被当铺收走了。
罗莎琳德打开雕花木盒,取出的正是那枚耳坠——月牙形状,内侧刻着细小的六芒星。
“这是你外祖母最后一件遗物。”她将耳坠塞进他掌心,“据说能稳定佩戴者的内在频率。当年我在肯辛顿宫听那些贵妇人嚼舌根时,就靠它守住本心。”
康罗伊将耳坠收进怀表袋,指尖触到表盖内侧的全家福——他、母亲,还有早逝的姐姐。
窗外传来猫头鹰的夜啼,他突然想起返程时要经过黑松林,那里的弯道最适合设伏。
蒸汽轿的车灯刺破夜幕时,康罗伊的后颈突然发烫。
“停!”他拍了拍隔板,车夫还没反应过来,一辆黑色马车已从侧方冲出,铁制车辕直撞向蒸汽轿的右轮。
康罗伊抓住扶手的瞬间,听见詹尼今早说的火药味——这次更近,混着马的喷鼻声和金属摩擦的尖啸。
“抓紧!”车夫吼了一嗓子,蒸汽阀猛地喷出白雾。
但黑色马车像条毒蛇,绕到前方急刹,两匹黑马人立而起,铁蹄在石板路上砸出火星。
康罗伊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是“沉默咒”残留的征兆——可下一秒,他听见了钟声。
不是约定的午夜报时,不是节日庆典的齐鸣。
先是最近的圣玛丽教堂,钟声沉闷如擂鼓;接着是三英里外的圣约翰堂,音调清亮如银铃;再远些的圣克莱尔教堂,钟声带着山风的回响。
这些钟声重叠在一起,竟与“回音站”今晚刚广播的薰衣草频率完美契合。
黑色马车里传来一声闷哼。
康罗伊看见车窗上闪过一道黑影,接着是重物坠地的声响。
蒸汽轿擦着对方车头停下时,他看见一名穿深灰西装的男人瘫在车座上,双手抱头抽搐,嘴角溢出白沫。
车夫的马受了惊,拽着马车冲进路边沟渠,木轮断裂的声响惊飞了树上的夜鸦。
康罗伊蹲下身,男人衣领内的暗纹徽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圣殿骑士团的交叉十字。
他掰开男人紧攥的手,一张纸条飘落:“清除所有共鸣节点,优先目标:哈罗旧礼堂。”
远处山丘上,“回音站”的红灯仍在明灭。
康罗伊拾起纸条,放进怀表袋,与那枚银耳坠相碰,发出清越的响。
他望着被钟声惊醒的村庄,几户人家亮起灯火,有个孩子的哭声穿透夜雾,清晰得像晨露坠地。
“你们想堵住千万人的耳朵,”他对着风轻声说,“却忘了——钟声一旦响起,就没人能替别人决定该不该听。”
伦敦议会大厦的穹顶在晨曦中泛着冷白。
劳福德·斯塔瑞克站在顶楼回廊,深红斗篷被穿堂风卷起,露出内侧绣着的圣殿骑士团纹章。
他望着楼下议事厅里逐渐坐满的议员,指尖摩挲着怀表里那张“清除共鸣节点”的密报。
“康罗伊。”他对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笑了,“你以为用钟声就能掀起风浪?等会儿投票时,我要让全英国都听见——”
他的话被楼下突然响起的喧哗打断。
一名议员举着刚收到的《观察家报》冲进来,头版标题在晨光里刺得人睁不开眼:“谁在偷走我们的梦?”
劳福德的银制袖扣“咔”地裂开一道细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