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城的风刚刮过一阵沙,德胜门根下就热闹起来。一道磨得发亮的麻绳圈出半亩地,几个戴蓝布帽的红袖章叉着腰吆喝:“按顺序进!带好路条!别挤塌了摊子!”——停了小半年的集市,总算在惊蛰这天冒了头,土路上的车辙里还冻着冰碴,却挡不住攒动的人头。
何雨柱背着个鼓鼓囊囊的粗布袋子,站在麻绳外跺了跺冻麻的脚。袋子里是前儿夜里从归燕居挖的小米,黄澄澄的,带着股新米的清香,袋底还藏着两把刚摘的翠绿菠菜——空间里的菜长得疯,再不换点东西,怕是要长老了。
“柱子!你也来了!”旁边一个挑着筐的糙汉拍他后背,筐里是半筐冻得硬邦邦的土豆,“我那口子说了,今儿供销社的人来换盐,咱这粗粮总算能换点实在东西了!”
何雨柱咧嘴笑了,露出两排白牙:“王大哥,你这土豆够瓷实,换两钱盐准没问题。”他跟着人群往里挪,眼睛在攒动的人头里扫来扫去——卖菜的老太太裹着打补丁的棉袄,蹲在地上用枯树枝划拉价钱;修鞋的老李头支着小马扎,锤子敲得“叮当”响;最扎眼的是供销社那摊,木桌上堆着小山似的盐块,旁边挂着块纸板,用红漆写着:“小米一斤换盐二两,粗布一尺换盐一两,鸡蛋五个换盐一钱”。
他没先凑盐摊的热闹,背着袋子在集市里转了半圈。看见张大妈举着件打了三四个补丁的棉袄,跟人讨价还价:“这棉袄里子是新棉花!换你三斤红薯干,真不亏!”看见李大叔蹲在地上,用三个豁口的瓦碗换了把锈迹斑斑的镰刀,还咧着嘴笑:“够割麦子了!”
转着转着,何雨柱停在个摆着布匹的摊位前。摊主是个络腮胡汉子,面前铺着几块灰扑扑的粗布,手指粗的针脚歪歪扭扭,却看着结实。“布咋换?”何雨柱放下袋子,拍了拍上面的尘土。
络腮胡抬头瞅了他一眼,下巴往旁边的粮摊扬了扬:“要换啥?粮食?还是物件?”
“小米。”何雨柱解开袋口,露出里面的小米,黄得发亮,“这米,换你这布,一尺换多少?”
络腮胡眼睛亮了,伸手抓了把小米,凑到鼻尖闻了闻,又捻了捻:“好米!正经新米!这样,一尺布换你半斤米,咋样?我这布是机织布,不是烂棉絮拼的,耐穿!”
何雨柱掂量了下:“我要五尺布,给你两斤半米。但我有个条件,你得帮我个忙。”
“啥条件?”
“帮我把这布扛到供销社,我要用布换盐。”何雨柱指了指供销社的木桌,“你也看见了,人太多,我背着米挤不过去。”
络腮胡爽快地应了:“行!换完盐,我再帮你把盐扛到街口,不收你跑腿钱!”
两人蹲在地上过秤,小米装在粗瓷碗里,一碗一碗往络腮胡的布袋里倒。“够了够了!”络腮胡按住他的手,“多这半碗算我送你的,下次有米换东西,还找我!”他卷着布往肩上一扛,大步往供销社走,何雨柱背着空了大半的米袋,跟在后面一路道谢。
供销社的队伍排得老长,打头的是个拄拐杖的老太太,手里攥着个布包,里面是攒了半个月的鸡蛋。轮到何雨柱时,穿蓝制服的供销社干事拿起布掂了掂,又扯着布角看了看:“五尺布,换盐五两。”说着拿起个小铜秤,称了五两盐,用油纸包成个三角包,递了过来。
盐包入手沉甸甸的,何雨柱心里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他把盐包往怀里一揣,又从米袋里舀出半斤小米,塞给络腮胡:“谢了,跑腿费。”
“哎,你这兄弟实在!”络腮胡也不推辞,揣进怀里,“往后你家缺啥,就来集市找我,我姓李,人都叫我老李头!”
往街口走时,何雨柱碰见弟弟何雨华背着个筐跑过来,筐里是半筐刚挖的荠菜,绿油油的。“哥!娘让我来接你!”何雨华仰着脸,冻得通红的鼻尖上挂着汗珠,“你换着盐了?我闻见味儿了!”
“鼻子还挺灵。”何雨柱把盐包塞给弟弟,“拿着,小心点,别撒了。”又把布递给何雨华,“这布给娘,让她先给雨水做条裤子,她那条都短到脚踝了。”
何雨华点点头,突然凑近小声说:“哥,我刚才看见张大爷用俩南瓜换了只老母鸡,那鸡还下蛋呢!咱下次是不是能用小米换只鸡?娘说想给雨水补补身子。”
何雨柱笑了:“等攒够了米,就去换。”他抬头看了看天,日头正暖,照在土路上泛着光。集市里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顺着风飘过来,混着油条摊的香味、牲口的粪味,像首乱糟糟的歌,却让人心里敞亮——这日子,就像这集市一样,慢慢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