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如同被强行撕开的、尚未愈合的伤疤,在一阵剧烈而不稳定的扭曲后,猛地将一道身影“吐”了出来。
楚狂重重地摔落在滚烫的沙地上,溅起一片昏黄的尘埃。他几乎无法维持站立的姿态,单膝跪地,一只手死死撑住地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另一只手则紧紧按在剧烈起伏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喉咙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眼前阵阵发黑。
北冥绝地那万年不化的阴冷煞气,仿佛已沁入骨髓,依旧顽固地缠绕在他的衣袍发梢,试图侵蚀他仅存的神智。然而,比这更灼人的,是神识中反复上演的景象——星陨阁祭坛上那惊心动魄的变故:月璃化作亿万光点融入白芷体内的决绝,白芷被那天门巨手拖入混沌裂缝前无声的唇语,以及冥夜那狰狞剥落的伪装……
这些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一遍遍烫烙着他的灵魂,带来的痛苦远胜于肉身上的创伤。
右臂之上,五道剑痕灼热异常,尤其是最新那道属于“苍冥”剑的烙印,其中蕴含的月璃残存意识碎片,正散发出一种微弱却持续的悲凉与指引,如同风中残烛,却固执地指向一个明确的方向。与此同时,白芷最后那“找了尘”三个字的无声嘱托,更是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在他几乎被怒火与绝望吞噬的心海中投下唯一的光亮。
必须去!必须找到了一尘大师!
凭借这股强大的意志,他强行压榨着干涸的丹田和濒临崩溃的肉身,再次撕裂虚空,进行着一次次短促而痛苦的跃迁。
当最后的力气几乎耗尽时,他终于抵达了目的地——西漠边陲,佛门剑冢。
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的心沉了下去。
昔日的佛门圣地,梵音唱诵、剑气铮鸣的祥和之地,如今已是一片触目惊心的废墟。断壁残垣焦黑一片,仿佛被巨大的手掌粗暴地碾碎后又投入烈火煅烧。曾经刻满佛经与剑诀的石碑碎裂倒地,被黄沙半掩。空气中弥漫着死寂与一种能量风暴过后特有的枯败气息,昔日的庄严与灵性已被残酷的战争彻底抹去。
唯有一座位于废墟中央、同样布满裂痕、仿佛随时都会坍塌的残破舍利塔,还在顽强地散发着极其微弱的、柔和的佛光,如同无尽长夜中最后一颗倔强的星辰,证明着此地尚未被完全毁灭。
嗡……
鞘中的弑神剑发出低沉而警惕的嗡鸣,剑身轻微震颤。它并非示警迫切的危险,而是在哀悼此地的破败,同时警示着此地曾发生过的、能将它都逼入沉寂的惨烈大战,以及那些可能潜伏在阴影深处、未曾完全散去的恶意与陷阱。
楚狂艰难地直起身,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拖着重伤之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那座唯一的舍利塔。右臂上的剑痕灼痛感愈发清晰,尤其是苍冥剑的烙印,那其中属于月璃的细微波动,在此地微弱的佛光下,似乎变得稍微安定了一丝。
这痛苦与微光,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肩上难以承受的重担,以及已经付出的、惨烈到无法挽回的代价。
他必须找到了一尘。不仅仅是为了治疗这身几乎要了他性命的创伤,更是为了揭开冥夜与凌霄子那万古阴谋的全貌,理解十二魔剑背后真正的秘密,以及……找到任何一丝可能,能将白芷从那天门核心、从那无尽的囚禁与痛苦中解救出来的方法。
希望渺茫如沙,但他别无选择,只能向前。
推开舍利塔那扇歪斜、焦黑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陈旧灰尘、微弱檀香以及淡淡血腥味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塔内光线极其昏暗,仅有几盏长明油灯在角落里摇曳着豆大的光芒,勉强驱散一小片深沉的黑暗,却将更多的阴影投掷在斑驳的壁画和倒塌的经架之上,显得格外阴森与压抑。
楚狂拖着沉重的步伐,沿着螺旋向下的石阶步入地宫。每下一级台阶,空气中的凝重便加深一分,仿佛连时间都在此地变得粘稠迟缓。
地宫深处,景象更为破败。原本供奉的佛像已然碎裂,只剩下半截莲台。而在莲台前方,一个枯瘦的身影正盘坐于一个残旧的蒲团之上。
那便是了尘大师。
他身披的袈裟沾满了尘土与早已干涸发黑的污渍,多处破损。他的面容枯槁,不见丝毫血色,如同风干的橘皮紧贴在骨头上,眼眶深陷,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显然身受极其严重的内伤,生命力正如风中之烛般摇曳。然而,当他抬起眼帘,看向踉跄走入的楚狂时,那双深陷的眸子却异常澄澈、深邃,仿佛两口古井,映不出世间纷扰,却早已洞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