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
幽蓝之火骤熄。
最后一缕青烟散入空中,那股异香彻底消失。
几乎在同一时刻,江面突然陷入死寂。
所有疯狂拍打的手臂停滞在空中,然后,像失去了所有支撑,软软地垂落、沉入水中。那些扭曲哀嚎的脸庞,空洞的眼窝最后“望”了我一眼,便缓缓没入墨黑的江水里,再无踪影。
沸腾的江水平息了,漩涡消失,只剩下层层涟漪荡开。浓雾渐渐变薄,露出一弯毛乎乎的月亮。
小船静静漂在江心,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我瘫倒在船里,大口喘气,浑身湿透,分不清是江水还是冷汗。
乔寡妇颤抖着指向水下。
借着微弱的月光,我看见清澈不少的江水下,那些苍白的躯体正在发生可怕的变化。它们的皮肤迅速失去水分,凝固、硬化,覆盖上一层灰白色的钙质,与江底的泥沙、碎石凝结在一起。不过几次呼吸的工夫,竟化作一具具扭曲挣扎的石像,沉入泥沙之中,再无动静。
江水平静如镜,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我知道,这黑龙潭底,多了一片人鲛交融的化石沉沙,永久地封印着一段血腥、荒诞而又悲怆的往事。
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乌苏里屯。爷爷没有回来。鱼庙里只剩下一摊血迹和打斗的痕迹。有人说看见刁占一疯了,跑进了老林子,再也没出来。
我继承了爷爷的衣钵,成了乌苏里屯的萨满。但我从不轻易举行仪式,只是每年开江时节,会独自划船到黑龙潭心,洒下一碗小米,唱一曲古老的赫哲族祭歌。
歌声苍凉,在江面上飘荡。
江水之下,那些凝固的化石静静躺着,像是一群沉睡的远古巨兽,又像是一座无声的墓碑,记录着贪婪与恐惧,救赎与牺牲。
江水东流,日夜不息,带走了太多故事。但有些东西,沉下去了,就成了永恒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