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上一位本地萨满的后人。那位姓富察的老人看了林晓婉一眼，便说：“姑娘，你身上跟着个胡家的，怨气很深。你们惊扰了它，又没送走，还打碎了请仙的器皿，它认定你们不敬。”

“怎么办？”林晓婉声音颤抖。

“胡家最重礼数，”老人说，“既然请了，就要好好送。备齐五谷、净水、红布，最重要的是——真诚的忏悔。”

一九九九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世纪之交的最后夜晚，学校举办盛大的跨年晚会，408宿舍的女生却全部请假。她们在宿舍里布置了一个简单的祭坛，按照富察老人的指点，摆上五谷杂粮、一碗清水和一块崭新的红布。

赵雪作为请仙发起人，率先跪下：“胡仙在上，那晚是我们年少无知，冒犯了仙家，今日特来赔罪，望仙家宽宏大量。”

每个女生都依次上前诚恳道歉。轮到林晓婉时，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脊背窜上来。

“我不知道百年前的先人做了什么，”她声音哽咽，“但我尊重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灵，尊重那些比我年长的智慧和存在...如果我无意中冒犯了您，请您原谅...”

就在这时，没关紧的窗户突然洞开，寒风呼啸而入，却带来一股异香，似松针与麝香混合的味道。蜡烛火焰由黄转绿，跳动几下，又恢复正常。

林晓婉感到那双盯着她许久的冰冷眼睛，最后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然后那种被注视感慢慢消散了。

富察老人后来告诉她们：“胡家考验人，有时是用恐惧唤醒尊重。你们这代人啊，书本读得多，却忘了天地间还有许多未解之谜。”

新世纪来临，林晓婉再没遇到任何怪事。她毕业后真的成了作家，写了一本关于东北民间传说的小说，其中一章专门讲述“尊重未知”的重要性。

每年冬天，当哈尔滨飘起第一场雪，她总会想起那个世纪末的夜晚，和那双冰冷的眼睛——那不是纯粹的恶意，更像是一种古老的提醒：在人类知识与理性之外，还存在另一个更古老、更神秘的世界。

而她们六人，因那段恐怖经历结下的情谊，持续至今。每当重聚，举杯间隙，总会不约而同地沉默片刻，想起那个请狐仙的夜晚，以及她们共同学会的一课——面对未知，与其轻慢地试探，不如保持敬畏的距离。

窗外，新世纪的钟声响起，覆盖了整个哈尔滨，覆盖了那些藏在城市缝隙中的古老秘密，也覆盖了六个女孩生命中那个最漫长又最短暂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