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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李曼在社群里发起了一个全新的项目——“爸妈口述史工作坊”。
她邀请所有五十岁以上被裁的成员,用最朴实的语言,对着录音笔,讲述自己从参加工作第一天到被一句话清零的三十年。
录音不做任何剪辑,不加任何配乐,直接上传为一个名为《迟到的告别》的播客专辑。
一位在流水线上干了三十年,最后因为“无法适应智能化改造”被辞退的阿姨,对着话筒哭着说:“我不是机器,机器坏了可以修,我呢?”另一位刚刚拿到高级工程师职称就被优化的退休工程师,声音沙哑地道出真相:“我不是不想退,是我攒了一辈子的存款,还撑不到我能领养老金的那一天。”
这些未经修饰的、带着浓重方言口音的真实声音,像一把把钝刀,割开了社会体面下那层名为“中年危机”的遮羞布。
专辑上线当天,“中年失业不可见”这个词条,悄无声息地爬上了热搜榜。
与此同时,阿哲也遇到了他的麻烦。
他赖以成名的街头涂鸦,一夜之间被覆盖得干干净净。
取而代之的,是“热爱生活,拥抱变化”、“奋斗是青春最亮的底色”这类光鲜亮丽的官方标语。
阿哲看着那面被刷得惨白的墙,冷笑一声。
他没有在原处覆盖回去,那太容易被抹掉。
他带着人,在原墙背后几米远的地方,用废弃的砖块和水泥,砌起了一道崭新的矮墙。
他把那些被抹去的原始语录——“我996,IcU等我”、“我们不是代价”——原封不动地复刻在这道新墙上。
墙的末尾,他挂上一个巨大的二维码,手机一扫,链接的是“反击者联盟”建立的公共事件时间线,每一句涂鸦背后对应的真实新闻、裁员通知、员工血泪帖,一目了然。
做完这一切,他在墙上喷下最后一行字:“你们刷白墙的速度,永远赶不上我们挖坟的速度。”
他还嫌不够,索性在社交媒体上发起了“错位打卡”挑战:所有被裁员工,手持自己作废的旧工牌,站在前东家金碧辉煌的新总部大楼、最新的品牌广告前合影。
文案出奇地统一:“你说新生,我说埋葬。”
一时间,无数张充满讽刺意味的照片如雪片般飞出,某互联网大厂刚刚落成的新总部大楼,因为不堪其扰,被迫暂停了外墙的翻新工程。
顾沉舟则在电脑前,用他自己的方式,挖得更深。
他顺着《财经前沿》这条线,查出该杂志主编的夫人,正是一家新兴ESG评级公司的合伙人。
而在那家公司的客户名单里,“蓝海科技”的名字赫然在列。
真相大白。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用“正面报道”换取“评级加分”的肮脏交易。
顾沉舟没有立刻将这个丑闻公之于众。
他不动声色地整理了一份长达数十页的完整事实核查报告,连同“反击者联盟”的版权侵权证据清单,用加密邮件,群发给了全国三十家知名的独立媒体和调查记者。
邮件的标题是:《当修正历史成为一门生意,我们如何抢回定义权? 》。
在信的末尾,他正式提议,由多家媒体联合发起,成立一个“公共叙事监督联盟”,并草拟了章程:今后任何涉及弱势劳动者群体的深度报道,必须赋予当事人或其代表组织对稿件的审稿权。
“他们想定义我们,我们就定义规则。”顾沉舟在内部群里发了这句话。
三天之内,已有九家媒体公开签署了联合声明。
舆论的天平,开始剧烈摇晃。
所有的反击汇成一股洪流,最终,林夏决定,是时候点燃那把最原始的火了。
她宣布重启“原始放映计划”。
这一次,不再是小范围的闭门分享,而是在全国十五个城市,同步举办露天观影会。
播放的内容,依然是联盟成立之初,那些成员们录下的、最崩溃、最真实的瞬间。
但这次,观影会增加了一条全新的规则:每一位入场观众,都必须在一张小纸条上,匿名写下一件“自己曾经在职场上忍气吞声、没敢说出来的事”,然后投入现场一个巨大的铁箱中。
夜幕降临,当屏幕上再次出现那些痛哭、嘶吼、茫然的脸庞时,广场上成百上千的观众陷入了死寂。
那不再是别人的故事,而是每一个打工人似曾相识的噩梦。
放映结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