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密不透风的楼宇天台上,阿哲拉起一块白色床单,开启了第一场露天放映。
没有宣传,没有预告。
但当《证词》里那位环卫工阿姨熟悉的脸庞出现在“银幕”上时,附近楼里下班归来的打工人们,自发地从窗户里探出头,或端着饭碗,走到天台上,默默地围坐下来。
阿哲的开场白永远只有一句,带着他特有的京腔痞气:“这片子本来不该在这儿放,但它本就属于这儿。”
很快,几个穿着便衣、试图驱散人群的人出现了。
他们还没开口,一个刚下工地的男人就站了起来,用嘶哑的嗓子,背诵出片中的一句台词:“你说我们影响秩序,可谁给了你定义秩序的权力?”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在场的所有人,仿佛排练过一般,齐声背诵起片中的台词。
那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在逼仄的楼宇间回荡,让那几个便衣脸色煞白,最终灰溜溜地退去。
数字战场上,顾沉舟的反击则更为致命。
他第一时间下载了那部《暖光》,并迅速发现了破绽。
那个“欣然接受”新工作的程序员,在某些特写镜头里,面部肌肉的运动轨迹,与他口中“充满希望”的台词,存在着微妙级的不同步。
“AI换脸,低劣的深伪技术。”顾沉舟的指尖在键盘上化作残影。
他提取了视频中被篡改过的面部关键帧,利用自己编写的算法,逆向工程还原出其原始的情绪曲线——那不是欣慰,而是被压抑的痛苦和不甘。
一段名为《笑的背后》的对比视频,被他制作出来。
左边是《暖光》里“微笑”的程序员,右边是他还原出的、嘴角下撇、眼神空洞的“真实表情”。
他没有将视频上传到任何平台,而是将其植入了一个带有数字水印的种子文件,扔进了最混乱的暗网分享社区。
这枚水印,能实时追踪所有传播路径。
更可怕的是,它被设定了一个激活机制:任何试图从服务器端删除该视频源文件的行为,都会触发它的二次分发指令——每被删除一次,网络上就会自动生成五个新的、不同来源的传播节点。
这是一场打不死的数字游击战。
就在反击联盟的分布式网络初见成效时,林夏的私人手机收到了一条匿名短信,号码来自境外。
“停止放映,否则后果自负。”
林夏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删除了短信。
她没有回复,而是用加密邮件,向所有核心成员发送了一个时间和地点。
——当晚十点,城郊,三号废弃钢铁厂,第七号炼钢车间。
当所有人到齐时,看到车间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锈迹斑驳的铁桶。
林夏召集大家,举行一场特殊的“重剪仪式”。
她给每个人发了一张卡片和一支笔。
“把《证词》里,我们因为各种原因,最终没能放进去的、最尖锐、最痛苦、最可能引来麻烦的片段,写在上面。”
成员们沉默地写着。
“那个因为举报领导贪腐,而被逼到精神失常的审计。”
“那个在工地上断了腿,却只拿到三千块钱遣散费的农民工。”
“那个被职场霸凌,患上重度抑郁,至今不敢出门的女孩……”
一张张卡片,写满了被隐藏的伤疤。
林夏带头,将自己手中的卡片,扔进了铁桶。
“他们不让我们说,我们就偏要记住。”
随后,她点燃了一根火柴,丢了进去。
火焰轰然升起,瞬间吞噬了那些卡片。
熊熊的火光,映照在每个人决绝的脸上。
陈导,这位总是用镜头说话的“瞎拍协会”掌镜者,举起摄影机,对准了那团燃烧的火焰。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坚定地念出了她为这一刻写下的旁白:
“他们烧掉母带,我们就用灰烬写字。”
“他们禁止发声,我们就用沉默广播。”
“他们想让伤疤愈合,我们就让它永远在场!”
火光摇曳中,最后一个镜头,缓缓摇向旁边一块满是铁锈的黑板。
林夏走上前,拿起一支白色粉笔,在黑板上,一笔一划,写下了他们下一部作品的标题——
《清算日:从35岁开始》
字迹刚落,一阵尖锐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