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串猩红的数字像某种凶兆,静静停泊在屏幕中央:280万。
就在三秒前,这笔原本备注为“劳动权益保障专项”的救命钱,被后台操作员敲击了几下键盘,换上了一件名为“区域协同发展引导基金”的新马甲,资金用途那一栏更是显得高大上——“新业态孵化补贴”。
林夏盯着那个刺眼的“新业态”,嘴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
把给被裁员工的赔偿款,变成给空壳公司的补贴,这确实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孵化”,孵化的是贪婪。
她手指飞快敲击,调取了该市近三年的同类项目拨款记录。
果然,类似的更名戏法上演过七次,每一次的时间节点,都精准地卡在年度审计前的一个月。
这就是灯下黑。
【提示:此变更未触发公众公告义务——因分类层级低于阈值。】
系统那行淡蓝色的字迹浮现在空气中,解释了为何这帮人敢如此肆无忌惮。
不需要公告,就不会有异议,等审计来了,账面上只是一笔合规的“产业扶持”,谁会去翻两年前的旧账?
林夏没有去写那篇早就在他脑海里成型的檄文。
发声明?
那是弱者的哀鸣。
她要的是让这套系统自己咬到舌头。
十分钟后,一个名为“协同引导办”的虚拟机构在政务申报系统里完成了注册。
林夏带着团队连夜炮制了一份申请材料,满纸都是“赋能”“抓手”“闭环”这种正确的废话,附件里的公章更是pS得毫无诚意。
第二天上午九点,系统显示:初审通过。
那个所谓的审核部门,甚至没去核实这个“引导办”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只要名字看着像自己人,章盖得像公家,钱就能批。
林夏截下了全流程的图,打包发送到了市政府督查邮箱。
邮件标题只有一句,杀气腾腾:“你们审核的,是材料真伪,还是领导意图?”
与此同时,线下的暗战也在升级。
“新业态就业服务中心”的大厅里,那个让人尴尬的满意度二维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摞厚厚的纸质表格。
工作人员满脸堆笑,把表格递给每一个来访者,语气温柔得像是在推销保险:“填完我们统一回收,不用您操心。”
阿哲坐在街对面的奶茶店里,看着这一幕,嘴里嚼着吸管。
纸质的好啊,纸质的能烧,能碎,能让不满的声音物理消失。
他安排进去的三个“演员”——一个头发稀疏的失业程序员,一个背着孩子的单亲妈妈,还有一个拄着拐杖的工伤大哥,在不同时段走了进去。
每个人的待遇都好得离谱,端茶倒水,嘘寒问暖,最后都被那只温柔的手引导着,在“服务到位”和“情绪缓解”上画了钩。
但在那张纸被收走的前一秒,他们都在表格背面留下了一行潦草的手写字:“我的赔偿还没到账。”然后,咔嚓一声,拍照留存。
四十八小时后,服务中心公众号喜气洋洋地发布推文:“群众满意度达98.6%。”
阿哲看着那个数字,笑了。
他把那三张写着讨债留言的表格照片,和那个98.6%的推文拼在了一起,做成了一张极具讽刺意味的长图。
他没发微博,也没发朋友圈,而是把这张图悄无声息地扔进了几个名为“某区相亲交友群”“某街道团购群”的微信群里——那是基层公务员家属最集中的地方。
图片配文很短:“他们烧掉的,不是纸,是证据。”
有些火,是从自家后院烧起来的。
几个小时后,关于“流程造假”的窃窃私语就开始在那些体制内的饭桌上蔓延。
顾沉舟这边的战场则更加安静,也更加压抑。
区财政局的电话打过来时,语气里透着一股公事公办的傲慢:“顾律师,你那个《被动激活提案》超出了现行管理框架,我们没法采纳。”
顾沉舟甚至没有辩解一句。
他挂了电话,转身就依据《预算法》的相关规定,向市政务公开办提交了一份申请,要求公开“劳动纠纷专项兑付准备金”账户近三年的流水明细。
结果不出所料,驳回理由只有四个字:“涉密信息”。
给工人的赔偿金成了国家机密?
顾沉舟推了推眼镜,镜片上闪过一丝冷光。
他没有继续纠缠,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