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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再追问一个字。转身,迈步,离开。脚步平稳,却带着一种剥离了所有温度的决绝。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急诊大厅通往外面的玻璃门后,只留下僵硬如雕塑的林秀芬和在她怀中茫然哭泣的林小雨,以及地板上那张象征着巨额援助和巨大恐惧的废纸。
陆家的夜晚,静得能听见落地钟指针滑动的细微声响。客厅里,巨大的水晶吊灯洒下柔和却昂贵的光晕。大伯陆明远正拿着平板电脑处理邮件,眉头习惯性地微皱着。大伯母林雅则优雅地斜倚在柔软的法式沙发上,一手端着骨瓷茶杯,一手翻阅着最新的珠宝杂志,神态娴静温婉。
陆离坐在对面单人沙发上,膝盖上也摊着一本物理习题册,笔尖似有若无地在纸上划过。他的目光,却仿佛穿透了纸张和空间,落在了对面林雅保养得宜、看不出丝毫岁月痕迹的脸上。下午急诊室里林小雨那张酷似的、却布满泪痕和尘土的脸,林秀芬那惨白惊惧到极致的表情,如同冰冷的胶片,反复在他脑海里放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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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远,”林雅放下杂志,声音柔和悦耳,“媛媛那孩子,今天打电话回来,声音还是闷闷的……王虎家那事,后续处理得怎么样了?可别再有什么麻烦。”她说着,端起茶杯,优雅地啜饮了一口,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一丝对女儿的心疼。
陆明远头也没抬,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和不耐烦:“她能有什么麻烦?咎由自取!王振邦那边是彻底老实了,把他宝贝儿子送出国避风头去了……债务也转走了,跟我们没关系了。”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语气太硬,又补充了一句,声音却没什么温度,“让她吃点苦头也好,长点记性。”
林雅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只是放下茶杯,拿起银质的茶匙,准备给自己再添一点。
就在这时,陆离放下了手中的笔。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直视着林雅,用一种仿佛不经意闲聊的、极其自然的语气开口问道:“对了,大伯母,下午听我爸和我妈聊天,说起您当年生堂妹的时候,是在二附院吧?好像挺惊险的?”
“哐当——!”
一声刺耳至极的脆响,撕裂了客厅虚伪的宁静。
林雅手中的银质茶匙,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从她骤然僵硬的手指间滑脱,狠狠地砸在精致的骨瓷茶杯边缘。茶杯猛地一晃,滚烫的红茶泼溅出来,染污了她丝质的家居服下摆和昂贵的波斯地毯。碎裂的骨瓷碎片迸溅开来,在灯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林雅整个人像被瞬间抽走了魂魄,僵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那张永远维持着温婉从容的脸庞,血色如同退潮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死寂的惨白。她瞪大的双眼里,瞳孔急剧收缩,里面翻涌的已经不是简单的惊吓,而是一种被瞬间冻结的、深入骨髓的极致恐惧!那恐惧如此巨大,甚至让她忘记了被茶水烫到的皮肤传来的刺痛。
陆明远猛地抬起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怔,随即皱眉看向妻子,带着责备和不解:“小雅!你怎么搞的?魂不守舍的!”他的注意力显然还在刚才被打断的工作上,并未深思陆离那个看似平常的问题意味着什么。他只是不满于妻子的失态破坏了客厅的秩序。
陆离静静地坐在对面,眼神深邃如同不见底的寒潭。他清晰地看到了林雅眼中那瞬间冻结的惊骇,看到了她身体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那反应,和下午急诊室里林秀芬听到“陆明远”名字时的剧烈惊恐,如出一辙!只是更加精致包装过,却同样源于同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暗秘密。
他没有再看满地狼藉的茶杯碎片和泼洒的红茶,也没有再看陆明远责备的眼神和大伯母那张僵硬的、惨白的脸。他若无其事地重新拿起笔,目光落回习题册,仿佛刚才只是问了一个最寻常不过的、关于长辈生育史的普通问题。
“哦,可能是我听错了。”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声音没有任何波澜。
深夜的寂静浓稠得化不开,窗外连鸣都已歇息。
陆离房间的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只有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散发出幽幽的冷光,映着他专注而毫无表情的脸颊。键盘敲击声被刻意压到最低,如同细碎的冰屑在黑暗中摩擦。
屏幕上,浏览器界面早已不是常用的搜索引擎。复杂的代理路径层层嵌套,最终指向一个权限要求极高的内部数据库入口——二附院尘封的电子病历归档系统。这是他在那个交织着金融和信息的灰色领域里,建立起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