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没等他把这句腹诽说出口,旁边已经传来了一声再也压抑不住的、清脆的笑声。
“噗嗤——”
张甯再也绷不住了。她先是死死地咬着嘴唇,肩膀剧烈地抖动着,试图维持自己作为“勘查小组组长”的威严。但弟弟这句神来之笔的提问,最终还是彻底摧毁了她所有的防线。她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笑得花枝乱颤,那笑声里,有被逗乐的畅快,有哭笑不得的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被某种傻气所触动的温柔。
“盖……盖房子……哈哈……小川,你可真是……个人才!行,有你在…姐都不用出马了!”她一边笑,一边抚摸着小川的头,断断续续地夸奖着自己的弟弟,眼角都笑出了生理性的泪花。
彦宸那张原本已经涨成了猪肝色的脸,在她的笑声中,反而奇迹般地,一点点地恢复了正常。他看着她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子,那份被公开处刑的窘迫,竟也慢慢地,被一种“算了,你开心就好”的、认命般的宠溺所取代。
笑声,彻底改变了这间“事故现场”的氛围。原本剑拔弩张的审讯,瞬间变成了一场充满了荒诞色彩的喜剧。
张甯笑了好一阵,才终于直起腰,擦了擦眼角的泪。她深吸一口气,那双还带着笑意的、亮晶晶的眼睛,开始以一种全新的、好奇的目光,重新审视这片狼藉。她不再是来问罪的,而变成了一个真正来探案的侦探。
她绕过那头搁浅的“巨鲸”,径直走到了那张作为“总指挥部”的小写字台前。她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那个摊开的练习本上。
那不是一本普通的练习本,上面没有公式,也没有单词。纸页上,画着一幅用铅笔和尺子精心绘制的、略显粗糙的平面草图。卧室的门、窗户、墙壁都被标注得清清楚楚。旁边,还罗列着一连串密密麻麻的、用工整的字体写下的数字。
“卧室:长4.2m,宽3.2m。”
“床:长2m,宽1.5m。”
“写字台:长1.1m,宽0.6m。”
……
数据详实,逻辑严谨。而在草图上,那张代表着大床的方框,被旋转了九十度,挪到了靠窗的那面墙下。原本被堵死的写字台区域,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崭新的方框被画在了那里,旁边还带着三个充满了幻想色彩的大字——“电脑区”。
张甯静静地看着那张草图,看着那三个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瞬间就明白了。
所有的一切,都明白了。
原来,在她看来不着边际的新年三大“幻想”之一,那句听上去遥远又孩子气的“拥有一台属于咱们的电脑”,他竟不是随口说说的。他真的在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地、认真地、甚至是带着几分悲壮地,在为这个幻想的实现,铺设着第一块基石。
那张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床,那道地板上刺眼的划痕,那个堆满了工具的角落……这一切,都不是“拆家”的胡闹,而是一场一个人的、为了一个共同的未来而发起的、悲壮的战争。
她心里最柔软的那个地方,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却又无比用力地攥了一下。酸涩、感动、心疼、还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温柔,像一股复杂的热流,瞬间涌遍了四肢百骸。
她缓缓地转过身,看着还垂着头、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似的彦宸。她脸上的表情,已经褪去了所有的震惊与好笑,只剩下一种前所未有的、柔和得能滴出水来的宁静。
“行啊。”她开口说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得像一颗石子落入静水,“原来,你不是在拆家,你是在践行你的‘伟大蓝图’啊,总设计师先生?”
彦宸猛地抬起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他没想到,迎来的不是一场狂风暴雨,而是一句……一句带着几分调侃,却又充满了理解的温柔。
张甯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将身上毛衣的袖子,慢条斯理地、一圈一圈地向上挽起,露出了两截白皙而紧实的小臂。那姿态,像一个即将投入战斗的女武士。
“来吧。”她冲着那头搁浅的“巨鲸”扬了扬下巴,语气干脆利落,不容置疑,“愣着干什么?你一个人搬不动,我们一起来还能搬不动吗?”
“啊?”彦宸吓了一跳,整个人都懵了,连忙摆着手,像是在驱赶什么可怕的东西,“不不不,你别!这玩意儿死沉死沉的,你别动,千万别动!我……我过几天叫我爸来帮我搬就行了!”
张甯奇怪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一丝“你是不是瞧不起我”的危险气息。她双手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