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火焰突然“噼啪”一声炸开,火星落在赵高的白色囚服上,烫出一个细小的黑洞。
他却像毫无察觉,枯瘦的手指缓缓划过石壁上的裂纹,那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抚摸一件珍爱的玉器。
“监国问李斯会不会同意?”
赵高低低笑了一声,笑声在潮湿的牢室里盘旋,带着几分诡异的回响,“他无需同意,只需‘认罪’便可。”
话音未落,他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绢帛,指尖捏着绢帛的一角递向扶苏,
“这是前日我让人从丞相府偏院的地砖下掘出的,上面有李斯与洛邑守将私通的手书,墨迹是他惯用的‘蚕头燕尾’,印章亦是他的私印
——当然,印章是我让匠人仿刻的,但天下人认的是‘形’,不是‘真’。”
扶苏没有接那绢帛,目光落在赵高递过来的手上。
那双手保养得极好,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与他囚服的破败格格不入。
他忽然想起幼时,曾见赵高为父皇整理奏折,也是这双手,动作麻利得像是在编织一张无形的网。
“仅凭一封伪造的手书,如何让天下人信服?”扶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知道赵高的手段,却没想到会如此直接。
赵高收回手,将绢帛重新卷好,塞进囚服内侧的暗袋里
——那暗袋不知何时缝上的,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
“监国忘了,李斯本就有‘前科’。”
他向前半步,声音压得极低,“洛邑之变时,他是唯一的外臣参与者;
胡亥登基后,他为保相位,默许我诛杀、冯去疾等忠良;就连去年关东起义,他还在奏折里说‘盗匪不足惧’,延误了平叛时机。
这些事,朝中谁人不知?如今只需再添一把火,说他与洛邑守将私通,意图在监国回咸阳时里应外合,拥立胡亥继续为帝,桩桩件件,皆能对上。”
火把的光影在赵高脸上流动,将他的皱纹切割得愈发深刻,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冰冷的算计。
“更何况,我还能让李斯的‘心腹’出面作证。”他顿了顿,说出一个名字,“李斯的门客赵成,去年因贪墨被李斯杖责,一直怀恨在心。
我已让人带话给他,若他能在朝堂上指证李斯,便可官复原职,还能继承李斯一半的家产。”
扶苏的指尖微微颤抖,他想起昨日在朝堂上,李斯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说自己“一时糊涂,铸下大错”,恳求他念在往日情分从轻发落。
那时的李斯,头发花白,脊背佝偻,早已没了往日丞相的威严。
“他毕竟是两朝老臣,为大秦出过力。”扶苏的声音弱了下去,儒家典籍里“刑不上大夫”的教诲,与眼前血淋淋的政治现实在他脑中激烈碰撞。
“监国可还记得,冯去疾将军临死前,曾给你写过一封信?”
赵高突然提起冯去疾,目光紧紧锁住扶苏的眼睛,“信里说,‘李斯虽有才华,然私心过重,若不除之,恐为大秦之祸’。那时你还在长城,看完信后,整整三日没有进食。”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扶苏尘封的记忆。他想起长城的风雪,想起冯去疾将军递给他信时的凝重神情,想起自己握着信纸的手,冻得通红。
那时他以为,只要自己回到咸阳,就能查清真相,还冯去疾一个清白。
可如今,他却要亲手将另一个“罪人”推向断头台,哪怕这个罪人,确实罪有应得。
“我会让人去‘劝’李斯认罪。”赵高见扶苏的神情松动,语气愈发笃定,“给他一杯毒酒,让他留个体面,对外则宣称他‘畏罪自缢’。
这样一来,既除了祸患,又全了监国的仁厚之名,岂不是两全其美?”
就在这时,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贴身侍卫低着头走进来,附在扶苏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扶苏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他看向赵高,眼神复杂难辨。
“监国可是收到了楚营的消息?”赵高却仿佛未卜先知,慢悠悠地说道,“项庄带着粮草去了齐地,范增亲自去了赵地,田荣和陈馀怕是要联手了。”
扶苏瞳孔骤缩:“你怎么知道?”
赵高轻轻拍了拍囚服上的灰尘,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天牢虽深,却困不住消息。我在楚营安插的细作,昨日刚送来了密信。
监国若留我性命,我不仅能帮你处理李斯,还能帮你瓦解项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