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1 / 2)

但他死死扣住了身后的树枝,指甲深深陷进树皮,传来尖锐的痛感,才勉强克制住这冲动。

就在这时,赵念安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忽然抬起头,那双原本空茫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朝着赵高藏身的墙头望了过来!

赵高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将身形完全缩入枝叶的阴影中,连呼吸都屏住了。夜色浓稠,枝叶繁茂,应该不会被发现。

孩子的目光在墙头的树影间疑惑地停留了片刻,小脑袋微微歪着,像是在分辨什么。

他看了许久,终究没有发现异常,又缓缓垂下头,只是那小小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嘴唇动了动,极轻地嘟囔了一句什么。

隔得太远,风声又起,赵高听不真切,但那口型,他看得清清楚楚,依稀像是“……爹爹?”

“轰”的一声,赵高的心像是被炸开了,酸楚与思念瞬间决堤,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砸在身下的叶片上,悄无声息。

血脉相连,或许真的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应,这孩子,竟能察觉到他的存在。

他在树上又停留了许久,直到奶娘过来,轻声将茗衿抱走,说“小姐该睡了”,赵念安也被老仆劝着回了书房,

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他才怀着满心酸楚与怜爱,悄无声息地滑下树,如同来时一样,隐入沉沉夜色,潜回了淮阴侯府。

这一夜,赵高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闭上眼睛,便是儿子独自坐在阶前的孤独身影,是小女儿依偎在哥哥怀里的懵懂模样,是念安望向墙头时那带着疑惑与期盼的眼神。

他意识到,自己的“死亡”带来的影响,远不止朝堂权力的更迭与波动,更深深伤害了他最珍视的骨肉。

他们失去的,是父亲的陪伴与守护,是一个完整的家。

这份愧疚,让他查明番禺屠城真相、为自己“正名”并安全回归的愿望,变得更加迫切,也多了一层沉甸甸的、为人父的责任。

同时,念安那无意间望向墙头的敏锐,也让赵高心中微微一动。

这孩子,或许比他想象中更加敏锐早慧。将来若有机会相认,他该如何向儿子解释这数月的缺席?

如何弥补这错失的陪伴?又该如何让孩子们理解,他的“死亡”,并非本意,而是一场迫不得已的谋划?

这些问题,像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心头,让他一夜无眠。

赵成在丞相府喊来萧何,交代给他前往章邯那里发放薪水的任务。

萧何奉丞相赵成之命,前往章邯驻在城外的临时军营处理军需犒赏的收尾事宜。

大军主力早已回防关中,章邯因平定南越之功受天子厚赏,暂留京师近郊休整,这本是流程化的公务,只是今日,他身侧多了个特殊的随行——

一名穿着浆洗得发白的低级文吏服饰的老仆,帽檐压得极低,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背脊微躬,双手拢在袖中,自始至终低眉顺眼,像株不起眼的枯木。

军营辕门处,甲士执戈而立,铠甲碰撞声清脆刺耳,透着不容置喙的森严。

萧何亮出丞相府的朱印公文,守卫仔细验看后,脸上的警惕立刻换成了恭敬,双手递还公文,侧身放行:“萧大人里边请。”

中军大帐外的空地上,章邯正与几名部将围站着,脚下的沙盘里插着几面小小的旌旗。

他身着玄色软甲,腰间佩剑的剑穗无风自动,神色冷峻如霜,眉宇间刻着久经沙场的杀伐之气,眼角的细纹里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那是功高震主的隐忧,也是杀伐过重的沉郁。

听到脚步声,他抬眼扫来,见是咸阳令萧何,只是略一颔首,目光掠过他身后的老仆时,不过是漫不经心的一瞥,仿佛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器物,随即又转回头,对着部将沉声道:

“南越新定,地方部族人心未附,留守兵力需再增派两千,分驻番禺四郊,以防生变。” 显然,在他眼里,萧何这趟“发放钱粮”的差事,根本不值得分心。

萧何对此早已习以为常,脸上不见丝毫愠色,抬手示意随行的吏员:“去与军中司马核对名册、清点钱帛,务必一一对应,不得有误。” 吏员们躬身应诺,转身离去。

他自己则上前两步,双手交叠,对着章邯拱手道:“章将军,丞相深知将士们戍边辛劳,特命下官前来督办犒赏事宜,此外,还有几处关于军需调配的细节,需与将军当面确认。”

章邯这才缓缓转过身,正眼看向萧何,语气平淡得近乎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