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意识的堤防,但他强打着精神,不敢有丝毫松懈,耳朵竖得笔直,捕捉着外界任何一丝异响。
老刘在昏迷中出断续的、无意识的呻吟,气息微弱,伤势显然在持续恶化。
林国栋摸索着探了探他的颈动脉,跳动微弱而急促,如同风中残烛。
磺胺粉只是杯水车薪,缺乏彻底清创、休息和营养,情况依然危在旦夕。
时间在极致的煎熬中缓慢流逝,每一分都如同一个世纪。
天色逐渐放亮,山林中的鸟鸣声开始变得嘈杂,这意味着他们暴露的风险正随着光线的增强而急剧上升。
“葛叔……他……他会不会……”
小陈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和绝望的颤抖,充满了不安。
林国栋沉默着,他无法给出任何安慰。
此刻,他能做的,只有在这绝境的缝隙中坚守,守护好身边这两个被托付的生命。
他回想起老葛离去前那深深的一瞥,那眼神中除了赴死的决绝,似乎还有一种……沉重的托付?他将老刘和小陈,或许连带着自己这个意外的闯入者,都视为了必须延续下去的火种?
这种认知让林国栋心中涌起一股极其复杂的情感。
他自己尚且深陷绝境,前途一片黑暗,却莫名地背负上了对他人生死的责任。
周芳那苍白而充满期盼的面容,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与老刘奄奄一息的脸庞重叠在一起。
他要活下去,不仅要为了周芳,为了洗刷冤屈,现在,或许也为了不辜负这份以生命为代价的、沉重的托付。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小陈的神经绷紧到极限,几乎要不顾一切冲出石缝查探时,石缝外,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富有特定节奏的、如同啄木鸟敲击树干般的“笃、笃笃、笃”
的敲击声!
小陈浑身猛地一颤,眼中瞬间爆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
他连忙以同样的节奏,小心翼翼地回应了几下。
片刻后,入口处的藤蔓被一只沾满泥污和草屑的手轻轻拨开,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敏捷地滑了进来——正是老葛!
他浑身衣衫被荆棘划破多处,脸上带着擦伤和疲惫,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刀,扫视了一眼石缝内的情况,看到三人尤其是老刘还活着,紧绷的下颌线明显松弛了一丝,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
“葛叔!”
小陈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
老葛迅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语极快:“甩掉了,费了点劲。
但这地方不能再待,搜山的网只会越收越紧。
我们必须赶在天大亮前,撤到‘下一站’。”
他没有描述自己如何与追兵周旋、如何险象环生的细节,但那满身的狼狈和掩饰不住的疲惫,已经无声地诉说了过程的凶险。
几人利用这短暂的喘息时间,迅补充了点水分,检查了老刘的伤势。
随后,再次抬起沉重的担架,在老葛的带领下,向着山林更深处、更隐蔽的方向继续亡命跋涉。
经过这次生死与共的考验,林国栋感觉到,自己与这个临时小队之间,那道无形的隔阂似乎被冲淡了一些。
纯粹的猜忌和防备,在共同的死亡威胁和老葛的舍身之举后,悄然转化成为一种在绝境中相互依存、更为复杂的命运纽带。
然而,林国栋心中雪亮,眼前的危机只是暂时缓解。
老葛口中的“下一站”
是何处?“老河套”
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他们的最终目的何在?自己对于他们,究竟是可以逐步信赖的同伴,还是一个需要时刻警惕的“变数”
?这一切,都如同前方被浓雾笼罩的、危机四伏的山林,模糊不清,吉凶难测。
但无论如何,活着,挣扎着活下去,是此刻唯一的目标。
他抬着担架,咬紧牙关,忍受着身体地狱般的痛苦,一步一步,艰难地向着未知的、或许蕴藏着下一场风暴的黎明跋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