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到脚仔细扫视了一遍,仿佛第一次认识他:“王,我记得…你曾经提起过,你的小学…是在日本人的学校念的?”
王汉彰点了点头,说:“是的,先生,我父亲当时在日本三菱株式会社天津支社的机车修造厂工作。三菱天津支社兴办了一所小学校,对中国籍劳工的子女提供初等教育,每个月只需要花极少的钱就可以入学。所以,我的小学是在那里度过的。”
詹姆士眼中精光一闪,追问道:“那么,你的日语…应该相当流利了?”
王汉彰脸上露出一丝自信笑容,开口说:“不敢说精通,但足够熟练。当年毕业时,我的日本老师亲口评价,说我的日语发音和用词习惯,已经和他在大阪老家教过的孩子没什么两样,关西口音也学了个七八成。”
听到这里,詹姆士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甚至带着点猎人发现猎物般兴奋的笑容:“王,非常好。那么现在,有一个…嗯…极具挑战性的任务摆在你面前。一个需要非凡勇气和特殊技能的任务。你…敢不敢尝试一下?”
“什么任务?”王汉彰的心跳微微加速,能让詹姆士用上“极具挑战性”这个词的,绝非等闲!
果然,詹姆士走到他面前,目光灼灼的说:“日本宪兵把宫岛街变成了只进不出的铁桶。除了日本人,谁也进不去!但我们必须搞清楚,里面到底在发生什么!这是当前最高优先级!”
他顿了顿,接着说:“所以,我决定,让你化妆成日本人,潜入宫岛街,弄清楚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王汉彰恍然大悟!怪不得詹姆士询问自己的日语水平,原来他真正的目的是在这里!这个任务确实极具挑战性,据守在宫岛街附近的探子传来的消息,每个进入宫岛街的日本人,都要由日本宪兵查验证件,还要当场进行简单的询问。
如果没有证件,连这一关都过不去。即便是拿着证件,如果被日本宪兵发现你的日语不熟悉,极有可能会被当成反日分子逮捕,抓进宪兵队严刑拷打,弄不好还会被枪毙!
然而,一股混杂着恐惧与异样兴奋的电流也窜遍全身。自己是天津卫极少数能完美伪装日本人的华人!纯正的日语,少年时在日校的经历塑造的思维习惯,甚至那些细微的肢体语言…这都是无可替代的优势!为了弄清楚日本人究竟在干什么,这个险,值得冒,也必须冒!而自己,正是这个任务的最佳人选!
万千念头只在电光火石间闪过。王汉彰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眼神变得坚定而锐利,迎着詹姆士审视的目光,斩钉截铁地说道:“明白了,先生!我这就去准备!”
詹姆士走到王汉彰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露出难得的、带着鼓励的笑容:“很好!记住,保持绝对的镇定!你从小在日本学校长大,你的日语、你的举止,比许多真正的日本人还要地道自然!这就是你最大的武器!把它用好!”
他眼神变得深邃,仿佛陷入回忆:“当年北非,我一个人混在阿拉伯马匪部落里整整三年,身边全是豺狼。你现在的处境,绝不会比那时的我更糟!相信你的训练,相信你的伪装。”
最后,他收起笑容,语气无比郑重:“但是,王,务必记住,情报是第二位的!你的安全,活着回来,才是第一位的!明白吗?”
下午五点,秋日的夕阳给日租界镀上一层暧昧的金黄。宫岛街唯一的入口——浪速街与宫岛街交汇的检查站前,排起了长长的入街队伍,全是赶着回家的日本侨民。
队伍中段,一个穿着藏青色立领“诘襟”校服、戴着圆框眼镜、背着帆布书包的少年,显得毫不起眼。这正是伪装成日租界大正学校三年级学生桥本中介的王汉彰。
为了这个身份,詹姆士先生动用了深埋在日租界教育署的一条隐秘内线,不仅搞到了全套的学籍证明、家庭情况登记表,甚至还在学校的原始档案库里,悄无声息地“植入”了“桥本中介”这个看似平凡的学生记录。 理论上,即使宪兵去学校核查,也会得到“确有其人”的答复。
王汉彰微微低着头,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视着周围的环境:荷枪实弹、表情冷硬的宪兵,森严的铁丝网路障,还有前面接受盘查时的日本人…他默默地在心里再次复习着“桥本中介”的一切细节:生日、家庭住址、班主任名字、最喜欢的课程……
正是下班放学的高峰,队伍缓慢移动。王汉彰前面只剩下三、四个人的距离,他甚至能看清宪兵检查证件时翻动纸页的细节,听到盘问的话语。他深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