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的喧嚣暂时被抛在脑后,取而代之的是医院里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和无处不在的压抑感。
罗明捏着一张“神经外科”
的挂号单,站在同济医院门诊大厅汹涌的人潮中,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口袋里,是父亲罗华平模糊的x光片复印件和老家县医院简陋的病历记录——1993年11月底的那场车祸,让正值壮年的父亲胸椎骨折,脊髓损伤,从此瘫在了老家洋河的床上,虽说和周家的事情早已解决,但前世97年的阴影还是盘踞的心头。
这是他跑医院的第三天。
前两天,他像个无头苍蝇,凭着直觉和打听,一头扎进了省城医疗系统的庞大迷宫里。
虽然这个年代的医生还没有前世那个时代的市侩,但众多的科室,各个医院的强势科室,还是让他好一顿乱找。
第一天省人民医院:天蒙蒙亮就排队,挤在焦躁的人群里熬到中午。
医生随便看了看:“你这个需要找专科医生看,我这是普外。
车祸造成的应该找骨科,或者神经外科。”
再次挂号排队到神经外科,等到了医生上班。
一个戴着眼镜、表情严肃的中年医生,快翻看了他带来的资料,又问了几个问题,便下了结论:“脊髓完全性损伤,时间太久了(一年零两个月),神经功能恢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重点是预防并症,褥疮、尿路感染这些要命。”
建议是加强护理和被动康复训练。
罗明追问手术或新药的可能性,医生只是摇头:“黄金时间早过了。
国外?一样束手无策。”
第二天市第一医院:转战这里。
流程重复:排队、等待、陈述病情。
这次是个头花白的老主任,态度和蔼些,检查询问也更仔细。
但结论大同小异:“小伙子,你父亲的情况,我们称为‘陈旧性完全性脊髓损伤’。
脊髓神经就像电线,断了,而且断口处都‘锈死’(瘢痕化)了。
目前的医学,没法让它们重新长好、接通。
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维持现状,提高他的生存质量。”
老主任详细讲解了护理要点,甚至写了几个要点给罗明,但关于“站起来”
的希望,只字未提。
三镇大学中南医院:罗明不甘心。
他听说这里骨科和神经科都不错。
又是一轮漫长的等待。
诊室里,年轻的住院医看过资料后,直接说:“这个得找我们主任看,他下午有特需门诊,不过号很难挂,而且……”
他看了看罗明朴素的穿着,后面的话没说。
罗明咬牙去特需门诊窗口问,一个号要五十块(相当于普通号十几倍),而且早就没了。
他徘徊在诊室外,试图“偶遇”
主任,却被保安客气地请离。
希望再次落空,还平添了几分屈辱。
广州军区三镇总医院(陆总):抱着军队医院可能有更先进技术或更负责态度的想法,罗明又来到这里。
环境肃穆,管理严格。
挂上号,见到一位气质干练的军医。
军医很严谨,反复看了片子,询问了受伤时的细节和处理过程,又打了几个电话询问本院康复科的意见。
最终,他坦诚地说:“从西医角度看,诊断明确,预后……很不乐观。
但我们康复科在截瘫患者的生存质量提升和并症预防方面,经验比较丰富。
如果你父亲能转院过来,我们可以制定一套系统的康复方案,目标是最大程度维持残存功能,预防并症,提高生活自理能力……但想恢复行走功能,抱歉,现阶段医学做不到。”
转院?费用、护理、远离老家……这建议对罗明目前的家庭状况来说,几乎不现实。
他带着更深的迷茫离开。
第三天,市中医医院:西医的路似乎堵死了。
罗明想起了“中医或许有奇效”
的传言。
下午,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到市中医医院。
这里氛围与西医院截然不同,药香弥漫,人也不少,但节奏似乎慢一些。
挂了个“骨伤科”
的专家号。
坐诊的是位五十多岁、面容清癯的医生。
他详细询问了罗华平受伤后的症状(麻木范围、二便情况、有无疼痛或异常感觉等),又认真看了x光片。
“此乃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