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了外面清冷的空气和最后一丝工地的景象。
“坐稳了!
车!”
老周洪亮地喊了一嗓子。
动机猛地咆哮起来,车身剧烈地一震,缓缓起步,开始加。
大巴车在颠簸中驶出三镇市区。
窗外,高耸的塔吊、林立的脚手架、新建的楼盘逐渐被低矮的平房、空旷的田野所取代。
国道坑洼不平,车子摇晃得厉害,车厢里弥漫着浓烈的柴油味、汗味、脚臭味,还有方便面调料包和劣质香烟混合的复杂气息。
最初的兴奋过后,疲惫开始侵袭众人。
不少人靠着椅背,随着车子的摇晃打起了瞌睡,鼾声此起彼伏。
也有精力旺盛的,如老陈、李志远几个,凑在一起小声地打着扑克,赌注是香烟或者几毛钱的零票,不时爆出压抑的笑骂声。
罗亮坐在靠窗的位置,兴奋劲儿还没过,不时指着窗外飞掠过的风景大呼小叫:“快看!
那厂子好大!”
“哟,这河结冰了!”
“前面是不是到孝感了?”
惹得旁边的李志文哭笑不得:“亮子,消停点!
让大伙儿睡会儿!”
许金平坐在车厢中部,沉默地看着窗外飞逝的枯黄田野和灰蒙蒙的天空。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装着5oo块钱组长补贴的信封,心里却沉甸甸的。
罗明最后看他的眼神,平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都像石头一样压在他心上。
他隐约感觉到,自己这个“内粉组长”
,怕是干不长久了。
年后……他叹了口气,把目光投向更远处。
王石头小心翼翼地解开棉袄扣子,摸了摸贴肉藏着的钱袋子,感受到那厚实的触感,嘴角不自觉地咧开。
他盘算着:给老婆买件新棉袄,给娃买双新球鞋,再割上几斤肉,打上一壶好酒……这个年,总算能过得像点样子了。
他闭上眼睛,仿佛已经闻到了家里灶台上炖肉的香气。
狗蛋抱着他的书包,像抱着最珍贵的宝贝。
他把头靠在冰凉的玻璃窗上,看着外面陌生的世界飞倒退,心里充满了对家的渴望。
书包里糖果的香甜气息似乎透过布料散出来,他想象着弟弟妹妹看到糖果时惊喜的样子,嘴角弯起甜甜的弧度。
不一会儿,他也抵不住颠簸和困意,抱着书包沉沉睡去。
车厢后部,李志文看着旁边睡得东倒西歪的弟弟李志远,无奈地摇摇头,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他身上。
他看着窗外熟悉的家乡方向,心里也在盘算着年后的打算。
罗明有魄力,跟着他干,有奔头。
只是弟弟志远……得好好管管了。
大巴车在国道上走走停停。
晚上时分,在一个简陋的路边饭店停下吃饭。
司机吆喝着:“吃饭休息半小时!
上厕所的快去!”
工人们一窝蜂涌下车,活动着僵硬的四肢,奔向散着异味的简易厕所。
饭店里人声鼎沸,大多是像他们一样的返乡民工。
饭菜很简单,也贵,但归家心切的人们也顾不得许多了。
老陈豪气地点了个烧鸡,和李志远几个人分食,引来一片羡慕的目光。
王石头和刘老栓则只买了几个馒头就着热水对付过去,能省一点是一点。
重新上路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车灯划破冬日的暮色,在崎岖不平的路上投下摇晃的光柱。
车厢内彻底安静下来,只有动机的轰鸣和此起彼伏的鼾声。
夜色渐深,寒气透过车窗缝隙钻进来。
有人被冻醒,裹紧了衣服。
窗外是连绵的、沉睡在黑暗中的丘陵和田野,偶尔能看到远处村落零星的灯火,像散落在黑丝绒上的碎钻,微弱却温暖,指引着归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