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忙呢?”
张建国把自行车停在门口,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李木匠抬起头,看见他,赶紧放下刨子,拿起搭在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汗:“建国?你怎么来了?是不是立伟又给我带酱菜了?”
他的声音洪亮,带着木匠特有的粗犷,眼神却透着精明——他看张建国的脸色不对,就知道出事了。
张建国走进铺子,蹲在木料堆旁,从口袋里掏出烟,给李木匠递了一根:“立伟走了,车祸,在县医院没抢救过来。”
李木匠点烟的手顿了顿,打火机“咔嗒”
响了两下才点燃。
他吸了口烟,烟圈在铺子里飘了飘,落在刨好的木板上:“前几天他还来我这儿,说要给小鑫做个书桌,问我泡桐木行不行,怎么就……”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手里的烟卷烧得很快,烟灰落在地上,碎成细小的颗粒。
“我来是想让你给立伟做口棺材。”
张建国的声音带着哽咽,“他这辈子没享过福,我想让他走得体面些,用最好的料子。”
李木匠掐灭烟,站起身,往铺子后院走:“跟我来,后院有棵三十年的泡桐树,是我爹年轻时种的,木质软和,不容易裂,做棺材最适合——立伟是厚道人,配得上这棵树。”
后院的墙角,果然立着一棵泡桐树,树干有碗口粗,树皮是灰褐色的,上面刻着几道细小的划痕,是李木匠年轻时量身高刻的。
树顶的枝叶还很茂盛,阳光透过枝叶照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树是1967年种的,跟立伟同岁。”
李木匠拍着树干,声音很轻,“那年我爹说,泡桐树长得快,等长大了做棺材,既体面又不浪费。
现在立伟走了,用这棵树,也算是缘分。”
张建国摸了摸树干,树皮粗糙得像张立伟的手掌。
他想起年轻时,他和张立伟、李木匠一起在这棵树下乘凉,李木匠说:“以后咱们三个老了,都用泡桐木做棺材,并排埋在村西头的坡上,还能一起聊天。”
当时张立伟笑着说:“我才不用,我要活到老,种到老,把玉米地种成金疙瘩。”
“就用这棵树。”
张建国点点头,眼里的泪终于掉下来,“多少钱,你说个数,我给你。”
李木匠摆摆手,转身从铺子里拿出把锯子:“钱的事以后再说,先锯树。
立伟帮过我不少忙——前年我儿子盖房,缺根大梁,是他连夜拉着拖拉机去山里给我运的;去年我妈住院,是他帮我联系的医生,还垫了五百块医药费。
这棺材我给立伟做,分文不取。”
“那不行!”
张建国赶紧拦住他,“你做木匠是手艺活,不能白干。
我带了八百块,你拿着,不够我再给你凑。”
李木匠把锯子往地上一放,脸沉了下来:“建国,你这是打我脸呢?立伟是我兄弟,他走了,我给做口棺材还能要你钱?你要是再提钱,我就不做了!”
张建国知道李木匠的性子,犟得像头牛,只好不再提钱,蹲下身帮着扶锯子:“那我给你搭把手,咱们快点锯,天黑前要把木料运回去。”
李木匠这才笑了,拿起锯子架在树干上:“你扶着这边,我拉那边,慢点锯,别把木料锯裂了。”
锯子切入树干时,出“嘎吱”
的声响,木屑从锯口处掉下来,带着新鲜的木头香味。
张建国扶着锯子,看着锯口一点点变深,心里像被锯子割着一样疼。
他想起张立伟拉货时,卡车的引擎声也是这样“嘎吱”
响,每次他都笑着说:“这声音好听,像在唱歌,唱着咱们的好日子。”
锯了半个时辰,树干终于“轰隆”
一声倒在地上,震得地面都颤了颤。
李木匠赶紧用绳子把树干捆住,怕树枝被摔断。
张建国蹲在树干旁,摸着锯口处的年轮,一圈圈的,像张立伟走过的岁月,每一圈都刻着辛劳和牵挂。
“这年轮有三十圈,代表立伟活了三十年。”
李木匠也蹲下来,指着年轮说,“你看这圈最粗的,是1987年,那年立伟种的玉米丰收了,卖了两千块,给磊子买了辆新自行车,还请咱们喝酒,你喝醉了,抱着立伟哭,说以后要跟他一起种玉米。”
张建国点点头,眼泪砸在年轮上,渗进木头里。
1987年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张立伟举着酒杯,脸红得像关公:“以后咱们的玉米地要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