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西北郊,一处被高墙和重兵严密守卫的庞大建筑群,即使在深夜也依旧灯火通明。这里远离市井的喧嚣,取而代之的,是连绵不绝、震人心魄的金属撞击声、拉锯声,以及间歇响起的、沉闷如雷的试炮轰鸣。
这里便是大明皇家格物院及直属的京畿军工总坊,帝国新式武器的诞生地,张世杰实现其军事变革最核心的基石。
空气中弥漫着煤炭燃烧的硫磺味、铁水奔腾的灼热气息,以及硝石、木炭混合的淡淡火药味。无数匠人、学徒在各处作坊里忙碌着,汗水顺着他们沾满煤灰的脸颊滑落,滴在滚烫的金属构件上,发出“滋滋”的轻响。
在总坊核心区域,一座格外高大的工棚内,一位身着六品官服,却挽着袖子,脸上同样沾着油污的中年人,正眉头紧锁地盯着一台结构复杂的木质和水力驱动的镗床。他正是被张世杰破格提拔,现任格物院院正,负责督造所有新式火器的宋应星。
“不行!还是不行!”宋应星用力一拍身旁的木板,震得上面的工具嗡嗡作响,“这镗出来的铳管,内壁依旧有细微的螺旋纹!这会导致气密性不足,射程和精度都会大打折扣!若是平常也就罢了,可大帅要求的是万钧之力,一击必杀!这等次品,如何能送上北伐战场?!”
他面前,几名负责镗床的大匠和工头噤若寒蝉,脸上满是羞愧与无奈。
“院正,非是小的们不尽心,这水力驱动力道虽足,但稳定性终究差了些许,刀具磨损也快……”一位年纪较大的匠人壮着胆子解释道。
“我不要听理由!”宋应星语气严厉,眼中却布满了血丝,那是长期缺乏睡眠和极度焦虑所致,“大帅的《平辽令》已下,前线数十万将士在等着我们的火器!宁远那边,每日催促进度的文书都快堆满我的案头了!我们晚上一天,前线的儿郎们就可能多流一缸血!明白吗?!”
“是,是!小的明白!”匠人们连声应道,压力如山。
就在这时,工棚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有力的马蹄声,旋即,一个清朗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响起:
“宋院正,何事如此焦躁?”
随着话音,一身玄色常服,外罩锦袍的张世杰,在几名贴身侍卫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并未穿着国公官服,但久居上位的威势,以及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眸,让工棚内的所有人,包括宋应星在内,都瞬间屏住了呼吸,纷纷躬身行礼。
“下官参见大帅!”宋应星连忙上前,脸上带着惊讶和一丝不安,“不知大帅深夜亲临,未能远迎,还请大帅恕罪!”
张世杰摆了摆手,目光扫过那台停滞的镗床和周围面带愁容的匠人,心中已明了七八分。“不必多礼。本帅刚从宫中出来,顺道来看看。可是‘神机铳’的量产遇到了难题?”
宋应星不敢隐瞒,将铳管内壁精度不达标的问题详细禀报,末了痛心道:“大帅,下官无能,耽误了大帅的大事!若因此延误军机,下官……下官万死难辞其咎!”
张世杰没有立刻斥责,而是走到那台水力镗床前,仔细打量着其结构,又拿起一根刚刚镗好,被判定为次品的铳管,对着灯光仔细观察内壁。那专注的神情,仿佛他不是一个执掌天下权柄的统帅,而是一名精益求精的工匠。
“宋院正,还有诸位大匠,你们都辛苦了。”张世杰放下铳管,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遇到难题是常事,关键是如何解决。水力驱动,借天地之力,想法是好的,但力大难控,亦是其弊端。”
他沉吟片刻,目光再次投向那复杂的传动结构,脑中飞速回忆着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或许……我们可以换个思路。既然水力难以精细控制,何不尝试将其动力,通过齿轮组进行分解和缓冲?增加几组大小不一的飞轮和减速齿轮,或许能让传动更平稳。另外,固定工件的卡盘结构也可以改进,增加弹性衬垫,减少震动。”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旁边的炭笔,在一块准备好的木板上快速勾勒起来。虽然线条简单,但齿轮组合、飞轮减震、弹性固定的基本原理却清晰地呈现出来。
宋应星和几位大匠围拢过来,起初还有些疑惑,但随着张世杰的讲解,他们的眼睛越来越亮。这些思路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们被困住的思维!
“妙啊!大帅真乃神人也!”一位专精机械的大匠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如此一来,传动平稳,震动减小,刀具寿命和加工精度必然大幅提升!”
宋应星更是激动得胡须都在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