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庭都护府的设立,如同在暗流汹涌的朝堂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尚未平复,一场更为惊天动地、直指帝国权力核心与法统根基的风暴,已然在酝酿之中。英国公府的书房,烛火彻夜未熄,张世杰立于那幅巨大的北疆舆图前,目光越过蜿蜒的长城,越过广袤的草原,最终定格在漠北深处一个被朱笔重重圈出的地名——狼居胥山。
“消息……确切吗?”乾清宫东暖阁内,崇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死死盯着跪在面前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方正化,仿佛要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谎言的痕迹。
方正化头埋得更低,声音干涩:“回皇爷,千真万确。越国公已召见过礼部尚书及相关官员,正式提出……提出欲效仿古制,北赴狼居胥山,举行……祭天封禅之礼。礼部那边,已有不少人开始查阅古籍,拟定仪轨草案了。”
“砰!”
崇祯猛地一掌拍在御案上,震得笔架、砚台一阵乱跳。他胸膛剧烈起伏,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却半天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狼居胥山!封禅!
这四个字,如同四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了他的心脏,比之前听闻“天可汗”的称呼,更让他感到一种彻骨的冰寒和羞辱!
“他……他怎么敢?!他凭什么?!”崇祯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低吼,眼中布满了疯狂的血丝,“封禅!那是天子之礼!是朕!是朕才能做的事情!他张世杰,一个臣子!他要去狼居胥山封禅?!他想干什么?他要告天称帝吗?!他要将这大明的江山,彻底踩在脚下吗?!”
方正化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叩头:“皇爷息怒!皇爷保重龙体啊!越国公……越国公他或许……或许只是想借此震慑蒙古诸部,稳固北疆……”
“稳固北疆?”崇祯凄厉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绝望和怨毒,“用天子的礼仪去稳固北疆?方正化,你告诉朕,自古及今,可有臣子行封禅之事?霍去病封狼居胥,那是武将的最高荣光,可他也未曾僭越祭天之礼!他张世杰,这是要将霍去病的武功和帝王的尊荣集于一身!他这是要告诉天下人,他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至高无上的主宰!”
翌日朝会,气氛比上一次讨论北庭都护府时更加凝重,仿佛空气都凝固成了冰块。当张世杰出列,以一种平静却不容置疑的语气,正式向崇祯皇帝和满朝文武提出“为震慑北虏,收服蛮夷之心,彰显陛下文治武功,臣拟请旨,北赴狼居胥山,行祭告天地之礼”时,整个皇极殿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无声的惊雷。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比上一次更为激烈的反对浪潮!
“不可!万万不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翰林直接扑倒在地,以头抢地,泣血哭谏:“陛下!封禅乃天子专属大典!《史记》有载,‘自古受命帝王,曷尝不封禅?’此乃沟通天地,宣示正统之礼!越国公功高,赏以爵禄,赐以殊荣即可,焉能行此僭越之事?此例一开,礼崩乐坏,纲常沦陷,国将不国啊陛下!”
“陛下!臣附议!”又一位大臣疾步出班,脸色铁青,“狼居胥山乃匈奴圣山,霍嫖姚封禅其上,是为扬汉家之威,然其礼亦非天子之制!越国公此举,名则祭天告功,实则……实则其心可诛!若任其妄为,则天下人只知有越国公,不知有陛下矣!”
“陛下三思!漠北初定,当与民休息,如此兴师动众,远赴漠北举行大典,耗费钱粮几何?若途中或有闪失,岂非动摇国本?”
“此非人臣之礼,乃取祸之道也!越国公切不可受小人蛊惑,自毁名节!”
反对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几乎要将大殿的穹顶掀翻。这一次,不仅仅是保守的文官,连一些原本保持中立的官员,甚至部分与张世杰关系尚可的勋贵,都露出了不赞同乃至惊惧的神色。封禅,这个词汇所代表的含义太敏感,太沉重,直接触及了皇权最核心、最不容侵犯的领域——与上天沟通的专属权。
面对这几乎是一面倒的反对声浪,张世杰依旧屹立如山。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些激动反对的官员,目光平静地望向御座上面色铁青、身体微微发抖的崇祯。
“诸公之言,看似有理,实则迂阔,不识时务,更不懂何为真正的‘收服’!”张世杰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金石般的质感,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喧嚣。
“漠北诸部,畏我兵威而附,然其心果真归顺否?其部民,果真认同自己为大明子民否?”他环视众人,目光锐利如刀,“仅靠刀兵,可灭其国,难服其心!仅靠官署,可理其政,难移其俗!狼居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