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风带着露水的凉,卷过四合院的灰瓦,把叶辰从浅眠中吹醒。他睁开眼,看见窗纸上泛着青白的光,院里的石榴树影在地上晃得厉害,像有谁在暗处挥着袖子。
“叶叔叔……”
枕边传来小槐花带着哭腔的呢喃,这才想起秦淮茹昨晚临时去医院照顾生急病的婆婆,把孩子托付给他照看。小姑娘大概是做了噩梦,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叶辰轻轻拍着她的背,正想找点水给她润润喉,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桌角——那里原本放着雷振庭托他保管的那半块沉香木,说是清代造办处的老料,能沉水,香味能透三层纸,昨天傍晚还拿出来给小槐花闻过,孩子当时说“像奶奶抽屉里的香包”。
可现在,桌角空空如也。
叶辰的心猛地一沉,睡意瞬间散了。他放轻动作起身,借着窗外的月光在屋里翻找——床底下、书架缝、甚至墙角的米缸都扒拉了一遍,那巴掌大的沉香木像是凭空蒸发了,连半点木屑都没留下。
“难道是……”他的目光落在院门上,门闩好好地插着,门轴处积着的灰尘没被碰过,不像是有人闯进来过。
这时,小槐花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说:“香的……飞走了……”
叶辰心里一动,凑过去轻声问:“槐花看见什么了?”
小姑娘闭着眼睛,小奶音含混不清:“亮闪闪的……像小蝴蝶……带着香味……飞窗户外面去了……”
飞出去了?叶辰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窗外的月光正好落在窗台上,那里有一道极浅的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擦过,除此之外,再无痕迹。他想起雷振庭说过,这沉香木是他祖父从一座清代王府的佛龛里拆出来的,当年那王府失过火,唯独这佛龛完好无损,老人们都说这木头沾了点“灵性”。
“灵性?难道还能自己长腿跑了?”叶辰苦笑,却又觉得这事透着蹊跷。
天刚蒙蒙亮,雷振庭就背着工具箱来了,脸上带着点急切:“叶辰,我那沉香木……”话没说完,看见叶辰凝重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咋了?木头没了?”
“嗯,”叶辰把他拉到院里,避开还在熟睡的小槐花,“昨晚还在,今早起来就没了。门窗都锁着,不像外人进来过。”
雷振庭急得直转圈,粗糙的手掌在工装裤上反复摩挲:“不可能啊!那木头沉得很,谁能悄无声息地拿走?再说了,除了你我,没第三个人知道它在这儿!”他突然顿住脚步,眼睛瞪得溜圆,“难道是……”
“是什么?”
“我爹以前说过,这沉香木里住着个‘香魂’,要是遇着有缘人,会自己跟着走。”雷振庭的声音带着点发颤,“当年王府的老管家说,有回看见佛龛里的沉香木自己冒白烟,第二天就发现少了一小块,后来在隔壁尼姑庵的香炉里找着了,说是夜里听见香味飘过去的……”
叶辰皱眉:“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些?”
“不是信不信的事!”雷振庭蹲在地上,扒拉着石榴树下的土,“你看,这木头跟着我祖父走南闯北,抗战时藏在灶膛里没被日本人搜走,文革时埋在菜窖里也没被发现,咋到你这儿就没了?肯定是有说法的!”
两人正说着,秦淮茹匆匆回来了,眼眶红红的,看见院里的光景,连忙问:“咋了这是?槐花没闹吧?”
“孩子没事,”叶辰摇摇头,“就是雷师傅托我保管的东西没了。”
秦淮茹走进屋看了看小槐花,出来时手里拿着块碎布:“这是槐花昨晚玩的香包,掉在地上了,会不会是跟这个弄混了?”
那香包是用绸缎做的,里面装着晒干的桂花,跟沉香木八竿子打不着。雷振庭接过闻了闻,更急了:“不是这个!那沉香木的味,隔着三里地都能闻见,带着点药香,跟这桂花味完全不一样!”
正闹着,院门口传来许大茂的声音,他提着个鸟笼,阴阳怪气地往院里瞅:“哟,大清早的就吵吵,丢啥宝贝了?不会是叶辰你藏的私房钱被偷了吧?”
雷振庭瞪了他一眼:“关你屁事!”
许大茂却不肯走,凑近两步贼兮兮地说:“我昨儿半夜起夜,看见你家窗户上有光一闪一闪的,还以为是萤火虫呢,现在看来……”他故意拖长语调,“该不会是啥不干净的东西吧?”
“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叶辰冷冷地打断他,“再造谣我就去街道办告你!”
许大茂撇撇嘴,提着鸟笼悻悻地走了,嘴里还嘟囔着“丢了东西还不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