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唯有马蹄声在空旷的山谷间回荡,沿着山脚来回绕行,看似前行,实则始终在固定区域徘徊。
车厢内,彭氏一族的三位金丹真人——彭臻、彭子峰、彭家炎——静坐无言。空气凝滞得仿佛能拧出水来,连呼吸都显得格外沉重。
彭臻紧闭双目,眉头拧成死结,搭在膝上的手掌时而紧握成拳,时而无意识地松开,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寸寸发白。他胸腔剧烈起伏,试图通过调整呼吸来压制心中翻江倒海的焦虑——这计划虽每一步都经过周密推演,以族人性命为饵,行这引蛇出洞、祸水东引之策,可终究是将全族命运押上了赌桌。对手是元婴老祖,只要有一丝破绽,等待彭氏的便是万劫不复!
就在他心神紧绷至极限的刹那——
“啪!”
腰间传来一声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
彭臻猛然睁眼,竟不由自主地长舒一口浊气。这枚特制的同心玉符碎裂,正意味着映月山那边的计划分毫不差地执行了下去,那条“老鱼”已然咬饵!
但这远未到庆贺之时。他低头凝视腰间断成两截的玉符,从齿缝间迸出两个重若千钧的字:“开始!”
话音未落,三人目光骤然交汇。百年并肩的默契让彭臻、彭子峰、彭家炎同时抬掌结印。
青、蓝、赤三色丹元澎湃涌出,在密闭车厢内交织成一枚古老而晦涩的秘法符印。
灵光乍现即隐,一道关乎生命本源的奇异波动已穿透车壁,循着冥冥中的因果联系疾驰而去。
几乎同时,远在云墟书院核心禁地,香火缭绕的祖师堂内。供奉在最显眼处的三盏本命魂灯——宝树灯、青岚灯、火云灯——原本炽烈燃烧的灯焰猛地剧烈摇曳,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黯淡,最终只余下三粒微若残烛的星火,在灯盏中明灭不定,俨然已是魂飞魄散之兆!
值守长老骇然变色,当即化作一道流光冲向祖师堂外。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玄诚老祖便已负手立于魂灯之前。
他神识扫过三盏命灯残留的气息,剑眉微微蹙起——根据魂灯最后消散时反馈的方位,这三名金丹修士遇险之处,竟离云墟山脉不足两百里。
“就在家门口出事……”老祖眼底寒光一闪,宽大的袖袍无风自动,“老夫倒要亲自看看,是谁敢在云墟山脉脚下,动我书院的附属修仙家族。”
另一边,马车戛然而止。
彭臻沉声道:“你们先走!我留下来。”
彭子峰眉头紧皱:“你能挡得住云霄老祖?”
彭臻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论实力自然挡不住。不过造化黑莲在我手中,他只要想要这件宝物,自然会对我投鼠忌器。”
彭子峰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转向彭家炎:“家炎,我们走!”
两道遁光冲天而起,迅速消失在天际。
车厢内,彭臻闭目盘坐,先前所有的焦虑、不安,皆已沉淀为一片冰冷的死寂。
来了。
一股浩瀚如海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巨山,轰然降临!
空气瞬间凝固,拉车的骏马连悲鸣都未能发出,便四肢折断,瘫软在地。一道强横无匹的神识,如同最精准的锁链,已将马车,以及车内的彭臻,牢牢锁定。
这神识来的方向,是映月山。
是云霄老祖!
是他先到了……
可云墟书院的玄诚老祖,却还未见踪影。
计谋再缜密,又如何能算尽两位元婴老祖的每一瞬心思?
终究,还是出现了偏差。
可算不准,又如何?
彭臻紧闭的双目猛然睁开,眼底深处,最后一丝波澜也归于平寂,只剩下玉石俱焚的决然。
那就,战!
他深吸一口气,并非吸纳天地灵气,而是将满腔的决死意志纳入胸臆。
下一刻,他掀帘而出,手中紧握着那朵幽光流转的造化黑莲。
身影缓缓升空,脱离马车的桎梏,独自悬立于苍茫天地之间,直面那自远方滚滚而来的元婴威压。
他要将自己,连同手中这桩足以引起元婴修士觊觎的异宝,清晰地暴露在云霄老祖的视线里。
金丹对元婴,注定是一场蚍蜉撼树、毫无胜算的对决。彭臻虽在此地布下后手,可那幽深地道与隐匿阵法,在元婴老祖的滔天神威面前,能否助他逃脱,亦是未知之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