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区仓库。
空气沉得像块铅,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
电话被秦时月狠狠挂断,他那只完好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他转过身,煞白的脸上,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里,像是烧着两团鬼火。
“五分钟!”
他用尽全身力气,从胸膛里挤出了一声嘶吼,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首长!只给了咱们五分钟!”
这三个字,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天灵盖上!
仓库里,那上千条已经累得快要散架的汉子,身体猛地一颤,那股子濒临极限的疲惫,瞬间被一股冰冷的恐惧和决绝冲得无影无踪!
所有人的动作,都变得疯狂起来。
“快!快快快!”
“那台冲压机!用撬棍!都他妈的给老子把吃奶的劲儿使出来!”
包力也疯了,他一脚踹开脚边一个空工具箱,抓起一根碗口粗的圆木,亲自带头,朝着那台已经拆得七零八落,但底座依然顽固的德国冲压机冲了过去。
几十个汉子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把一根根撬棍、圆木,死死插进机器的底座缝隙里。
肌肉在肮脏的军装下坟起,青筋像是要炸开的蚯蚓,爬满了脖颈和手臂。
“一!二!走——!”
“咯吱——吱呀——”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伴随着混凝土开裂的闷响,听得人牙酸。
那台重达数吨的机器底座,终于被硬生生从地面上撬起了一丝缝隙!
远方,西边杨树林的方向,枪声和爆炸声,正变得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疯狂。
那声音,就像是一面催命的战鼓,一槌一槌,敲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他们知道,那是骑兵连的弟兄,在用命,给他们换时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瘦削的身影,带着十几号人,旋风般冲进了仓库。
“政委,秦支队长!包营长!”
来人正是刘猴子。他脸上没有了平日里半点嬉皮笑脸,绷得像一块铁,眼神锐利得像刀子。
“首长让我来接手!陪着政委护送设备撤离!”
秦时月看到刘猴子,胸口那股子快要爆炸的压力,莫名地松了一丝。
他一把抓住刘猴子的胳膊,那只沾满油污和血迹的手,捏得死死的。
“猴子……”他喘着粗气,指着那些已经装上卡车、骡车,被捆得结结实实的铁疙瘩,“我把它……交给你了!”
刘猴子重重地点头,目光扫过那些笨重的机器,又扫过秦时月那张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我懂。”他的声音,沉稳得不像他自己。
“秦支队长,你的任务也来了。首长命令,你立刻带着川军独立支队还能动的弟兄,从南门走,去跟王虎支队长汇合!”
“这里,交给我和包营长!”
秦时月身体一震。
他没再多说一个字。
只是伸出手,和政委,刘猴子、包力的手,狠狠地握在了一起。
这一下,交接的不是任务。
是上千条汉子的性命,是一个军分区未来的希望!
秦时月转身,对着那些还在和机器较劲的川军士兵,发出了最后的咆哮:“川军的弟兄们!跟老子走!去南门!杀鬼子!”
战士们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吼声,跟着他们的支队长,潮水般涌出了仓库。
仓库里,瞬间空了一大半。
刘猴子看着那台还在顽抗的冲压机,又听了听远方愈发惨烈的枪声,牙一咬,心一横。
“包营长!核心部件拆下来没有?”
“拆下来了!就剩这个底座了!”
“不要了!”
“安炸药!给老子炸了它!剩下的,马上走!”
包力一愣,随即重重点头,立刻安排人手去布置炸药。
刘猴子翻身跳上一辆卡车的车头,环视着这支由几辆破卡车、几十辆骡马大车和无数战士肩膀组成的奇怪队伍。
……
城西,杨树林。
“嘀嘀嘀——哒——!”
凄厉到变了调的冲锋号,像是用尽了吹号兵最后一口气,穿透了枪林弹雨,狠狠扎进每个骑兵连战士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