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用手指蘸着,在名单背面补了行字:“宣府有内鬼”。
赵五突然明白了。他解下自己的棉衣,颤抖着展开 —— 那是件打了七八个补丁的旧棉袄,里子是娘用粗布缝的。周猛的血手攥着针,却怎么也穿不上线,赵五赶紧咬断线头,替他把针穿好。老校尉的手抖得厉害,针尖好几次扎在自己手上,血珠渗出来,混着棉衣里的棉絮,一针一线把那张血名单缝进棉袄夹层。
“缝密些……” 周猛的声音气若游丝,眼睛却亮得惊人,“把‘家书…… 缝进去……” 赵五含着泪点头,用针尖在棉袄内侧划着 家书的笔画,每一针都扎得极深,仿佛要把所有的屈辱和愤怒都钉进布里。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厮杀声渐渐稀了。周猛的尸体还跪在沙地上,右手食指直直指向西方的黑松 —— 那里藏着营里最后的密信,画着犬羊军的粮草暗道。他的指骨穿透了掌心的皮肉,沙粒嵌进骨缝里,在晨光里泛着惨白的光,像枚不肯弯曲的铁钉。
赵五背着周猛的尸体往黑松挪时,沙丘后突然窜出几个黑影。是缇骑,玄色的衣袍在沙地里像几块腐肉,手里的刀闪着淬毒的蓝光。“把东西交出来。” 为首的缇骑声音像蛇吐信,刀尖挑着赵五的衣领,“校尉藏的防图,在哪?”
赵五猛地往黑松方向跑,怀里的棉衣硌着肋骨,像揣了块烙铁。缇骑的刀砍过来时,他顺势滚进沙坑,左手被齐腕斩断,鲜血喷涌而出,溅在松针上。他咬着牙用右手抓起断指,那截手指的指节里还攥着半片防图,是周猛临死前塞给他的。
“休想……” 他把断指往嘴里塞,牙齿咬碎了指骨,血腥味混着沙土味灌满喉咙。缇骑的刀再次落下时,他看见自己的血在沙地上画出蜿蜒的线,像条红蛇,正往黑松的方向爬。
三日后,秋风卷着沙砾掠过荒原。有片染血的棉絮被风掀起,打着旋儿飞过戈壁,越过长城,一直飘到宣府卫的城楼前。守城的士兵拾起棉絮,看见上面绣着个歪歪扭扭的 “恨” 字,字缝里还夹着点干硬的血渣,在风里微微颤动。
又过了许多年,孤营的旧址早已长满了红柳。每到月夜,总能看见磷火在沙丘间游荡,忽明忽暗,像无数双眼睛。有个老兵说,那是周校尉他们还在守着营地,磷火照亮的地方,至今还能找到锈迹斑斑的弓刀,刀身上的血痕虽已变成黑褐色,却像还在诉说那个夜晚的惨烈。
黑松依旧挺立在荒原上,树干上的刀痕早已愈合,却留下深深的凹陷。有风吹过,松涛呜咽,像是赵五没说完的话,又像是周猛最后那声怒吼,在天地间久久回荡。
镇刑司的驿站里,孙迁正给京师写密信。烛火映着他腕上的青痕 —— 那是魏王萧烈旧部的刺青,当年叛乱后被烙铁烫去大半,只留个模糊的轮廓。\"周毅已疑西崖烽燧,\" 他笔尖一顿,蘸了点朱砂,\"今夜可令夜狼部袭西崖,吾将亲率 ' 文书 ' 作内应,务必取其首级,绝不能让他把名单送出去。\"
窗外传来更鼓声,三更了。他将密信卷成细条,塞进个竹筒,递给窗外的黑影:\"速交镇刑司北厂,告诉李大人,事成后别忘了许我的 ' 襄王府护军统领 ' 之位。\" 黑影接过竹筒时,露出腰间的铜牌,刻着半朵梅花 —— 与刺杀岳峰的番役标识一般无二。
阳和口的西崖烽燧果然在三更准时熄灭。周毅站在营门望楼,看见远处的黑暗里闪过三堆火光 —— 那是北元约定的信号,一堆举烟,二堆冲锋,三堆合围。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发白:\"果然是内奸!\"
赵小五抱着名册跑上来,气喘吁吁:\"都指挥!那五个文书的籍贯都是假的,军籍册上的签字笔迹... 跟孙迁的密信一模一样!\" 周毅接过名册,借着月光翻到最后一页,上面记着 \"德佑十四年春,五人共领 ' 烽燧调度银 ' 五十两\",批款人处盖着 \"镇刑司北厂\" 的小印。
\"备马。\" 周毅解下腰间的令牌,塞给赵小五,\"你带三人从密道走,去宣府卫找岳总兵。这是名单,缝在你贴身的衣絮里 —— 记住,哪怕只剩一口气,也要送到。\" 他从帐角摸出块血帕,上面是他早已写好的内奸姓名,墨迹已干,边缘却被泪水浸得发皱。
北元的铁骑像潮水般涌向西崖,孙迁带着五个 \"文书\" 突然拔刀,砍向守营门的哨兵。\"周毅通敌!快随我擒贼!\" 他的吼声混在厮杀声里,竟有几分像模像样。周毅提枪冲出帐时,正撞见个 \"文书\" 往火药桶里扔火把,枪尖一挑,将人钉在寨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