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律法与教化(1 / 2)

管家引着我穿过几重院落,来到宴厅。

厅内陈设古朴雅致,自有一股书香门第的厚重气韵。

宴席规模不大,只摆了三四桌。

座上宾客,却皆是国子监的博士学子、城内的清流名士,以及朝廷各部的一些官员。

以李文博如今文坛宗匠的地位,寻常的商贾士绅,确是难以踏入此门。

然而,令我出乎意料的是,在主桌之上,我竟看到了瑞王朱琮的身影。

我心中狐疑,他怎么会在这里?

李文博不是正因“削藩”、“限爵”之议,与皇室宗亲闹得不可开交吗?

旋即想到,瑞王终究是皇帝的亲弟弟,身份超然。

有些事,台面上可以争得面红耳赤,但私下里的礼节和场面,尤其是李文博这等重臣的寿宴,皇室派一位重量级人物出席以示恩宠与缓和,亦是题中应有之义。

这其中有些事,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我一踏入,原本热闹的宴厅,骤然一静。

几乎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我。

李文博见我到来,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起身相迎:“小白来了!快,这边坐。”

他亲自引我至主桌,对着瑞王介绍道:“王爷,这位便是老夫常与你提起的,镇武司百工坊主簿,江小白。”

瑞王朱琮抬了抬眼皮,微微颔首:“见过。”语气听不出喜怒。

我自然记得他。

当初在青州,他与秦权亲至无敌门,欲强征沐雨,被二师兄一句话吓得屁滚尿里。

我依礼数,拱手见礼,“下官江小白,见过瑞王殿下。”

瑞王并未再多言,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姿态摆得十足。

李文博又笑着为我引荐了席间其他几位官员,多是礼部、工部的侍郎、郎中。

他们也都客气地回礼,只是那笑容背后,都带着显而易见的戒心。

相比之下,倒是旁边几桌的若干学子,看我的眼神就直白得多,脸上不免带着几分轻视。

他们或许读过几本圣贤书,便自以为掌握了世间真理。

我甚至能听到有人压低声音的嘀咕:

“哼,一介酷吏,也配登李公之堂……”

“杀气太重,坏了此间风雅。”

“……”

我面色平静,仿佛充耳不闻。

我没有跟他们计较。

对于这些只知死读圣贤书,却不知人间疾苦的年轻学子,他们不懂我走过的路。

他们的世界非黑即白,而我的世界,早已是一片混沌的灰。

我在李文博身旁坐下,宴席重新恢复了表面的热闹。

众人觥筹交错,言谈间引经据典,多是诗词歌赋、经义文章。

我坐在其间,插不上话,也确实与他们谈论的话题有些格格不入。

但碍于李文博的面子,我只是静静听着,偶尔端起酒杯示意,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

酒过三巡,气氛正酣。

话题不知怎的,从风花雪月,转到了“何为治国之本”上。

就在这时,一名坐在下首的年轻学子,显然多饮了几杯,仗着酒意,忽然站起身来。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径直来到我面前。“在下国子监生徒周文渊。”

周文渊略一停顿,道:“久闻江主簿于蜀州、凉州,雷厉风行,诛邪除恶,战功赫赫。然学生有一事不明,敢问江主簿,圣人云‘导之以德,齐之以礼’,而主簿行事,似乎更重律法刑名。莫非在主簿心中,律法之威,更胜仁义教化乎?”

此言一出,满座皆静。

所有目光,都再次聚焦在我身上。

说是请教,实则挑衅,刁难之意十足。

满口的之乎者也,更是听得我心生厌恶。

我并未动怒,反而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方才抬眼,平静地看着他:

“这位兄台,可是认为江某是只知杀人的莽夫?”

周文渊挺直了腰板,试图强化自己的论调:“学生不敢妄断主簿为人。然,纵观史册,秦以法家强兵富国,然二世而亡,岂非因严刑峻法,失却人心?圣人之道,方是长治久安之基。主簿推崇律法,岂非近乎本末倒置?”

他这番话,引得席间不少学子暗暗点头,显然说中了他们心中所想。

“周兄饱读诗书,引经据典,江某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