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秦州,我与杜清远一路东行。
曾在渭水畔观浊浪滔滔,看那混黄江水如时光般奔流不回;
亦于开封府外赏前朝铁塔,斑驳砖石见证了多少王朝兴衰。
一路走来,江湖风波偶有擦肩,却再无秦州那般牵动天下大势的诡谲。
倒让我这习惯了刀光剑影的心,竟生出几分近乡情怯来。
转眼便到了九月底。
秋意渐浓,远方的地平线上,青州城的轮廓已在望。
永历八年,夏秋之交,我奉调离了青州,远赴幽州。此后辗转蜀州,又西出阳关,在凉州那片苦寒之地搅动风云。
而今归来,已是永历十一年的深秋。
三年光阴,弹指而过。
才刚踏入青州地界,官道前方便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
尘土微扬中,一队约十人的镇武税吏骑兵疾驰而来。
人马皆披玄甲,威风凛凛,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们每人腰间的皮囊外,都整齐地别着一套逆流针。
队伍为首一人,身形矫健,面容褪去了几分当年的青涩,多了几分沉稳与精干。
看其官服制式,竟已是典吏!
陆明川。
三年不见,当真是刮目相看。
看来这几年跟着贾正义,他并未虚度。
陆明川勒住马缰,目光带着例行公事的不耐扫过马车:“前方何人,停下接受……”
待看清我的面容后,整个人都僵了一瞬。
他嘴唇微张,像是要确认什么,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
他利落地翻身下马,大步冲来,不由分说就给了我一个结实的拥抱,用力拍着我的后背。
“江大哥!真是你!”
说完,他又给了杜清远一个拥抱,哈哈笑道:“清远兄弟,你也回来了!”
这热情的过分的举动,看得他身后那些肃立的税吏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惊愕。
陆明川这才回过神,正色道:“贾监正算准了你们今日便到,特命我带队,前来迎接!”
我微微颔首。
在这天道大阵笼罩之下,除非刻意隐匿所有气息,否则我们这等修为之人的行踪,对于镇武司高层而言,确实近乎透明。
“贾正义也在青州?”我问。
“在!怎么不在!”
陆明川声音洪亮,“监正大人听说你回青州,上个月就从淮州赶回来了!就等着你呢!”
他回头冲那些税吏骑兵们笑骂一声:“都愣着干什么?小兔崽子们,看清楚了!这是我大哥——江小白!你们应该都听过他的名号!”
队伍中顿时响起一片吸气声。
“江……江阎王?”
下一刻,十余骑动作整齐划一,齐齐翻身下马,抱拳躬身:“参见江主簿!”
我冲众人抱拳还了一礼,平静道:“诸位兄弟不必多礼。江某如今已辞去官职,草民一个,当不得如此。”
陆明川却浑不在意地揽住我的肩膀:“江大哥跟他们客气什么!走,先回司里,监正大人怕是等得不耐烦了!”
车马再次启动,在陆明川一行的护卫下,向着青州城行去。
秋风拂过官道两旁的田野,带来熟悉的、略带潮湿的泥土气息。
青州,久违了。
……
车队行至青州镇武司,但见门庭焕然一新,气象森严。
作为代掌青淮两州事务的监正,“独臂修罗”贾正义这些年权势日隆,深得秦权器重,已是镇武司内一方举足轻重的人物。
正门大开,贾正义竟亲自站在门前等候,身后跟着副监正、若干主簿,阵容齐整。
他身披玄黑色监正官袍,身形依旧挺拔。
三年不见,他下颌留起了短须,更添几分威仪,当真是居移气,养移体。
贾正义嘴角咧开那熟悉的笑容,声音洪亮:“江小哥!好久不见!”
我大步上前,没有行礼,而是直接伸手搂住了他那税纹钢义肢胳膊,用力拍了拍:“老贾!”
如此不拘礼节的举动,让周围那些肃立的税吏们眼角微跳。
但无一人敢露出异色,依旧站得笔挺,显见贾正义治下之严。
杜清远在一旁笑着打趣:“贾大哥,你这派头可是越来越足了!”
贾正义哈哈大笑,亲自引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