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战场上的无名枯骨,他们现在拥有的一切,脚下这些还能航行的战舰,身上这套代表荣誉与传统的军装,呼吸的这口尚且自由的空气,哪一样不是我为他们争取来的?是谁在柏林和哈瓦那之间周旋,维持着这可怜的生存空间?”
“现在现在他们竟然敢……竟然敢私下接触那些颠覆了合众国宪法屠戮我们同胞的暴徒?他们想把我们最后的本钱,把我麦克阿瑟和诸位流亡同胞最后的尊严与希望,拿去献给华盛顿那群该死的赤色分子当投名状,妄图用我们的血来染红他们的新官服?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是对星条旗,对合众国,对我个人的最大背叛!”
他的怒火几乎要吞噬他的理智,他仿佛能看到那些叛徒正在密室里,对着工团特使卑躬屈膝的丑态。
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恨不得立刻下令,让忠诚的陆军卫队冲上那些停泊的军舰,用枪口对准那些忘恩负义者,将哈罗德等一干叛徒就地逮捕,用速成的军事法庭的审判和叛国罪那颗冰冷的子弹,来彻底清洗这刻骨的耻辱,用铁与血来恢复秩序。
不过长达数十年的军政生涯所磨练出的本能,以及此刻极端险恶如履薄冰的处境,迫使他那被怒火灼烧的大脑必须急速冷却下来。
冲动是魔鬼,尤其是在力量对比如此悬殊的时候。
他猛地停住来回疾走的脚步,双手紧紧抓住桌沿,目光死死盯住墙上那面依旧悬挂着的星条旗。
那面旗帜在此地显得格外孤独而脆弱,像是一个关于昔日荣光的苍白幻影。
“不……不能冲动……”
他咬着牙,从齿缝间挤出这几个字。
他深吸了几口粗气,试图将翻腾的怒气压下去,强迫自己来审视这个危局。
他手中直接掌控的、绝对忠诚的陆军部队数量有限,而且多为轻步兵,缺乏重装备。
一旦发生武力冲突,在狭窄的基地和港湾内,陆军面对那些拥有巨炮和厚重装甲的战舰,几乎毫无胜算。
海军,哪怕是部分海军倒戈,都足以瞬间摧毁他这个建立在沙滩上的流亡政府。
哈罗德等人既然能秘密接触,意味着舰队内部不满现状思乡情切、对前途绝望或者渴望结束流亡生活者大有人在,强行镇压很可能不是平息叛乱,而是直接点燃整个火药桶,导致舰队彻底分裂甚至爆发同室操戈的火并,那将是所有人,包括他麦克阿瑟和所有忠诚者的共同末日。
再者他们此刻是寄居在古巴。
古巴当局的态度始终暧昧不明,很大程度上是看在柏林的面子上才容忍这支外国舰队和流亡政府的存在。
一旦内部发生严重武装混乱,流血事件频发,古巴人是否会继续提供这片港湾?是否会以维护主权和稳定的名义进行干预,甚至强行解除双方的武装?答案很可能是否定的。
到那时,他们将成为真正的丧家之犬,连这片最后的立足之地都会失去。
“不能硬来……绝对不能硬来……”
麦克阿瑟喃喃自语,额头上渗出了冰冷的汗水,他意识到自己此刻正站在万丈悬崖的边缘,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需要的不是宣泄愤怒,而是控制,是分化,是稳住局面,是用最小的代价清除毒瘤,而不是一场注定失败并且会毁灭一切的内战。
那么能依靠谁?
他环顾四周,流亡政府内部文官系统人心惶惶,各自打着小算盘;古巴人不可靠;远在华盛顿的工团是死敌;本土那些沉寂的民众更是遥不可及。
唯一的,也是最后可能抓住的选项浮现在他脑海中——德意志帝国。
是德国人。
他们一直通过古巴这条间接的渠道向流亡政府提供着一些有限的援助。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在美洲给工团政府制造麻烦,牵制其精力,阻止其毫无顾忌地向欧洲投射影响力。
德国人拥有强大的力量,他们的情报机构据说无孔不入,最重要的是,德国人与工团是意识形态和地缘战略上的死敌,他们绝不会乐见一支拥有相当实力和经验丰富的美国海军舰队,完整地成建制地倒向联合工团,那将极大增强工团在大西洋方向对抗德国海军、向欧洲运输兵力和物资的能力,直接威胁到德意志帝国核心的安全利益。
“必须立刻联系德国人。”
麦克阿瑟下定了决心,他必须让柏林明白,支持他麦克阿瑟是符合德国利益的;而失去他对舰队的控制,将给德国带来直接的战略损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