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谁在守夜(3 / 3)

p>那里本该是一片死寂之地。

可此刻,“听世铃”

反馈回来的,却是一种极其稳定、持续不断的压抑波频。

那不是怨魂的嘶吼,更像是某种巨大而精密的规训机器在运转时,发出的低沉嗡鸣。

它在塑造着一种新的秩序,一种比刀剑和律法更冰冷的秩序。

柳如烟猛地睁开双眼。

寺中烛火摇曳,将墙壁上斑驳的佛像影子拉扯得支离破碎,远远看去,竟像一副副重新铸造的镣铐,无声地笼罩着大地。

她握紧了手中的罗盘,罗盘的指针在铃音的影响下,死死地指向西北。

“这一次,”

她想,“不能再等一个人醒来了。”

远方的山村里,张阿妹从一个噩梦中惊醒。

她梦见自己站在干涸的河床上,对面站着村里的里正。

里正穿着一身崭新的黑袍,手里捧着一枚金光闪闪的官印。

他对她说:“阿妹,只要你肯站出来说,这井里的花是你自己种的,是为了好看,我就把这枚印交给你,让你来管这片地。”

她摇了摇头。

里正又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热气腾腾的糖糕,递到她面前:“那你尝尝这个,甜得很。”

她依旧摇头。

最后,里正在梦里勃然大怒,将金印和糖糕狠狠摔在地上。

刹那间,干涸的河床洪水暴涨,要将她吞没。

张阿妹大汗淋漓地坐起身,窗外,雨声淅沥,竟真的下起了雨。

她披上外衣,点亮油灯,推门走到院子里。

借着昏黄的灯光,她看到自己精心打理的小花圃,泥土变得一片松软凌乱,上面布满了几个深深的脚印,几株刚冒芽的新苗被踩得稀烂。

是恐吓,也是警告。

她没有愤怒,也没有想着天亮后去报官。

她只是回到屋里,搬了一张小板凳出来,又撑开一把油纸伞。

就在这微凉的雨夜里,她坐在泥泞的花圃边,静静地守着那些被践踏的幼苗,守了一整夜。

天色微明,雨势渐歇。

远处青灰色的山脊上,一道一直默默注视着这边院落的黑影,似乎终于耗尽了耐心,无声地转过身,消失在晨雾之中。

荒寺内,柳如烟收回了望向西北的目光。

压抑的波频依旧如磐石般稳定,而在这片沉闷的背景音之上,她开始尝试调整“听世铃”

的频率,试图捕捉一些别的东西。

她不再去追踪那宏大的、令人窒息的规训之音。

相反,她将神识凝聚成最细微的探针,去聆听那些被巨大噪音所掩盖的、微弱的杂音——那一缕在墙上悄然写下的墨痕所散发的执拗,那一捧被当众染成墨绿的毒水所激起的醒悟,那一句在风雪中流传的“前面有人等着”

所带来的暖意,还有那一整夜在雨中沉默的守望所蕴含的坚韧。

这些声音如此微弱,如风中残烛,散落在九州各处,彼此毫不相干。

然而,当柳如烟将“听世铃”

的共鸣调至一个前所未有的精妙频率时,这些看似孤立的“杂音”

,竟隐隐开始彼此呼应。

它们在广袤的大地上,仿佛一颗颗黯淡的星辰,虽然微不足道,却在黑暗中,勾勒出了一幅模糊的、尚待连接的星图。